管不是去上厕所的,施秋禾还是对她做了个感谢的手势。
找老师汇报完去向,施秋禾如释重负,轻快地跑向前方的侧门。
嘴里小声念着“借过”,她穿过候场的合唱队,双手并用,拉开了门把手。
与大排灯齐射的明亮会堂相比,门后几乎是漆黑一片。
施秋禾踏进那黑黢黢的长廊,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洪流般的声浪阻断。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绕过一个墙角,灯光比刚才的充足了点,不远处有个最亮的门,看起来是余可熙说的那个卫生间。
但施秋禾是来找窗户透气的,而不巧的是,最近的那个窗户,已经有人抢先占用了。
她刹住步伐,怔怔地抬手,扶住肩旁的墙壁。
他们两个人,和窗户真有缘分。
微弱的光线来回交织,少年略略俯身,手肘自然地搭上窗台,一身衬衫白得很柔和,在少光的环境下并不耀眼,几乎和夜色相融。
清清冷冷,安静得像一幅黑白素描像。
如果不是逃生口提示莹莹发绿,施秋禾差点要以为自己踏进了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
四下无人,她的心情突然忐忑起来。
本来,施秋禾已经决心暂时把穆存的事情抛到脑后,可他却这么突然地出现了。
要再试一次吗?
没等施秋禾想好,窗边的少年却也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时隔几天,又一次对视。
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决断,施秋禾直直地朝他而去,还没到跟前,就说出了迟来一周的道歉:
“对不起。”生怕穆存跑掉一般,她急切地放高了音量。
空旷的走廊里,这句话的分贝被层层放大,变得有点刺耳。
“对不起......”施秋禾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慢慢地接近窗前,“上周不是故意爽约的。”
她走到穆存身边,真诚而愧疚地望向他的眼睛。
这次,那里不再有愤怒的情绪。
这样比较好,施秋禾想,攻击性出现在穆存身上,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
她不愿再引发这种不合理,正欲继续解释,穆存却赶在她开口之前,回应了刚才的道歉:
“我知道,”他敛下眉眼,声音全无不快,“没关系。”
那不变的平和与从容让施秋禾摸不着头脑。
她都没开口,他怎么就“知道了”?
要是知道,之前就不会躲着她了。
施秋禾宁愿自己显得啰嗦,也必须解释清楚:
“上周家里有事,放学后才知道的,没有联系方式,也找不到你,其实我那天连散场都没赶上。”
桩桩件件都讲就太琐碎了,她去掉了一些不必要的细节。
穆存并没有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没来是正确的。”
也许是再次回忆起当天的经历,他言语间多了淡淡的不悦。
“比想象中更加无聊。”
其实可以中途离场的,施秋禾把这句差点说出口的心理活动默默咽回喉咙。
她不清楚穆存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看比赛,但毕竟是自己开口邀请别人的,事后诸葛亮反倒给人不好的观感。
该不会……
施秋禾想,难道穆存是一直在等她来?
这个思路一冒出来,就被施秋禾无情掐断。
自己这想法实在太过自恋了。
见施秋禾久久没有接话,穆存看着她,迟疑了一小会儿,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第一名姓肖,名字我记不清了。主办方说,每个选手的参赛录像都会上传到学校官网,要是觉得错过了遗憾,之后可以留意一下。”
“噢、好,”很少听到穆存主动搭话,她愣愣地回答,“谢谢你告诉我。”
交谈就此停下,两人都没有再度发话。
窗外有树叶沙沙作响,晚风不止送来了新鲜空气,会堂的歌声也随风而至,不过经过层层削弱,到施秋禾耳边,已经像薄雾一样缥缈。
穆存的上衣也被风拂过,衣料的褶皱如同浅水的浪潮,层层叠叠,以极小的幅度来回波动着。
他身上这件,和挺括的学生衬衫不同,是更为优雅和柔软的样式。方才在远处,施秋禾还没注意到,现在凑近了,才看到面料还带了点细闪。
倒是比她们班的服装庄重些。
同一扇窗前,她和穆存的着装风格毫不相干,一洋一中,一今一古,显出一种时空错乱感来。
沉默持续得太久,施秋禾习惯性地成为第一个打破尴尬的人:
“总之,上次没有及时讲清楚,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她踌躇着,思考着怎样的话语比较可信,好让穆存今后也放心地接受她的邀请。
“要不......”施秋禾迂回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大起胆子问道,“你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吗?”
“我保证不会骚扰你的,”她态度坚决地举手起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也许是考虑到隐私问题,穆存犹豫了一会儿,说:“Q+Q吧。”
“啊......”施秋禾又摆出那副可怜巴巴的失落表情,“可是,我没有电脑,也没有智能手机......”
这是实话。
彼时,智能手机刚普及不久。虽然大部分同学都有,可是施秋禾还是用着按键小灵通,因为父母觉得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