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松找了辆马车和婢女一起送赵引真回了候府。
“真他——”
项烈在后面看着,手掌用力抹了一把脸,蹭到燎泡疼得龇牙咧嘴,念及旁边有女眷在场,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脏话憋回去了。
不过这女子是何许人也?刚刚万俟松走前,还特地跟他吩咐了一定要礼待,然后带她去主帐见孙先生。
遍寻整个古虹,也没有这样的人。哪个贵女会在两军对峙的时候跑到城墙上去帮忙,不都是龟缩在府里,瑟瑟发抖?
项烈是直脾气,带路到主帐前,憋不住问了句:“姑娘是哪个府的?”
帐内的孙先生已经听到了动静,苍劲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项将军,先带贵人进来。”
进了帐内,神川慢条斯理的摘了帷帽,搁在桌上。
“神大小姐,今日真是多谢了!”孙先生朝她揖了一礼。
今日他料想严珺会怀疑古虹内大公子的身份,心里想着要找个人在人前顶一顶县主的位置,可惜婢女的气度不足,而城内贵女也惊怕两军对峙的阵仗。好在昨日听县主说,京城神家的大小姐来了城内,这才连忙去候府将人请来了。
神家从不参与这样的国事,孙先生也知道,故而其实并不抱着十足的希望。路上劝说的话想了一箩筐放在肚子里,谁想到神川什么别的也没说,直接痛痛快快答应了,实在是叫他始料未及。
“这不过是小事。”神川在孙先生身侧的座上坐下,道,“今早我看到匠人去伐了候府的紫竹林,猜想古虹不只是兵与粮不足,便是箭也不够,对么?”
“是…”孙先生无奈地笑笑,“大小姐好眼力。”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孙先生定然想借着薛林多疑,要‘草船借箭’, ”神川没去看项烈突然变得惊异的神色,继续道,“不过兵力悬殊,薛林未必将你们放在眼里,不闹点动静,借不着箭。”
孙先生看着她,心思千回百转,却没搭话。
神川又站起来,慢慢踱步到地图前,上下看了看,用纤细的手指在上面的一处地方虚虚画了一个圈。
“行军打仗之本,在这里。”神川淡淡笑了笑,走到桌边拿起帷帽重新戴上,如皎月般的容颜被白色的纱帐隔离,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人已经走到帐门边,“我已经说得太多,两位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大小姐是神家人,还是下一任家主,为何愿意帮我们?”孙先生问出自己的疑惑。
“我是神家人,但未必一直是。”神川掀帐子的动作顿了顿,答了孙先生的话。
淡紫色的倩影消失在帐门边,项烈回头指了指地图,道:“她…呃…神大小姐,怎么知道我们的谋划,她说的可信吗?”
“可信。”孙先生肯定地点点头,扶着桌子颤悠悠起身,他细细看着地图,低声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包括王骞、万俟松和县主。今晚,我会让万俟松带人到叛军西营放火,你则带十个人,去神大小姐指的地方的那几个营帐放火。记住,一定要在西营的火烧起来后,你再放火。”
“是!”
“你去点兵吧,万俟将军要是回来了,叫他来见我。”
万俟松回来的速度比孙先生料想的快上很多,他走过来的时候,孙先生正蹲在角落烧水。
“孙先生,您找我?”
“这么快回来了?县主如何?”
“没有大碍,没到府上就清醒了,把我赶回来了。不过她说——”万俟松蹲到孙先生旁边,小声道,“严珺抓的那个,不是大公子。”
当时赵引真在马车上,原本昏昏沉沉的,只听她的婢女和她说了句:“大公子是最傲气的,和侯爷一样,头颅和脊背没有弯下来的时候。”
她霎时清醒了许多,手里握着新编的那条络子,重复了一遍,“对,兄长最傲气。”
刚刚严珺手里的那个男子,有力气把自己安坐在马上,却没力气抬头挺胸地看她吗?
兄长不会这样的。
自小以来他们行走坐卧,都是要有端正仪态的,尤其这脊背与头颅最不能矮了弯了,显得小家子气,不像将门世家的人。小时候因弯了背坐在塌上这件事被罚了扎马步的次数,他们掐着手指都数不清。
再如何相像,他都不会是兄长。
孙先生听了,高兴起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派出去寻找大公子的人一直没有回音,原本他已经是做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大公子果真被叛军抓去了。
今日严珺带人来喊话要古虹投降,他想好一定要县主狠下心肠,效仿当时在雁门关射父的侯爷,以免因一时心软,叫整个古虹都陷入险境。
“还好还好,真是天佑古虹,虽说大公子一直没有音讯,但也总比坏消息好。”万俟松笑道。
“对了,有件要事。”
万俟松侧耳倾听。
“今晚子时末,你带人去叛军西营点一把火,点了就快跑,不要停留,务必全须全尾地回来。项烈会去东营点火,你们回程要相互照应。”孙先生如是安排道。
“末将领命!”这不是件小事,既然交给他万俟松,他就会办好。万俟松赶忙从孙先生处告辞,准备东西去了。
万俟松到马场的时候,王骞已经从城墙上下来了。
严珺的人已经退回去,他们今日是来劝降的,并没有携带攻城的器物,后面不过是严珺被削掉了一只耳朵,恼羞成怒才弄出来的小打小闹罢了。
项烈也正在马场里,声音大得“振聋发聩”,笑声也直冲云天,只听他说:“你们都看见没,严珺那个孙子在阵前被我们大公子一箭削掉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