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烈单骑斩叛将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以为项烈是叛逃到敌营去了,没想到他是只身到敌营叫阵,把燕酲喊出来了。
他们二人多年的兄弟情义,在家国大义面前彻底决裂。
城墙上请命的士兵们绝口不再提放弃古虹的事,纷纷告罪回营里去了。
“夜里去放火,我的确看到了燕酲,所以才回得最晚,我只当他当时是因为被人挟持,不愿连累我,才说那些话。”项烈道,“我实在没想到…”
王骞用力拍拍他的肩,“人各有志,别多想。”
项烈同孙先生请了罪,立刻又要去府衙和燕大人请罪。
“别忙,我听说今天燕大人病的厉害,你不如去歇息歇息,我先替你去府衙看看。”万俟松看他那一副马上要去负荆请罪的样子,赶紧拦住了。
燕醇本就病了,再知道弟弟死在项烈手里,只怕要病得更重了。他幼年失孤失怙失恃,就剩下这么一个亲弟弟,一手拉扯大的,好几次险些就在冬日里冻饿而死,一路走来相当不容易。
项烈被劝着去歇息了,万俟松也依言去了趟府衙。
今日府衙内极为热闹,外面站了好一些人皆指指点点的,门外还停着辆候府的马车。
“连县主都来了,燕大人果真是做了什么事吧?”
“你别混说,我听说军营里还派了大夫来,肯定是燕大人病了,县主来探望。”
“我总怀疑他定是昧下了粮食,咱们百姓的粥这几日真是越来越稀。”
万俟松在他们跟前勒马,表情罕见的冷,“你们胡说什么呢?不要聚在这里,快些回去。”
府衙的门房扒着门往外看,眼看是万俟将军来了,这才赶紧出来相迎。
“县主在里头?我听说燕大人病了,过来问问,大夫怎么说?”万俟松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门房。
“正在里头,才进去不久,”门房笑道,然后特地看向那几个聚众说话的人,故意大声道,“大夫说了,我们大人是饿病的,而且近日心情忧虑,再加上昨夜吹了风,这才病倒了。”
“饿病的?”
“是,城里粮用不足,我们大人便一日只吃一餐,只为省下些口粮给将士们和百姓们用。我不曾想,大人已经落到如此境况,居然还有人乱嚼舌根!”
有这样的事?
聚在外头的百姓被万俟松盯着,只能闭嘴散去,不再聚集这在里,他便赶紧进府去探望探望燕醇。
燕醇这回果真病的厉害,发了一上午的高热不说,而且一直到午后才有大夫来瞧,好在还算及时,否则只怕是……
万俟松万万没想到,里面所谓县主,不是赵引真,而是神川。
起因是下午赵引真回到府上,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确实有个伤,是那判军用长刀刺下的,刀穿透了软甲,留下一道浅伤,本来血已经干透了,她将软甲脱下时候没留神,伤口又崩裂了。
府上的大夫在赵笏那里照顾,婢女去请的时候,自然碰见了侯夫人。
孩子在外伤了,侯夫人说什么也不让赵引真再往外跑,一定要她养养伤,至少得明日在出去。
赵引真实则没什么大碍,就是伤口看着骇人,她被侯夫人看着一时走不开,又挂心燕大人的病,只能请神川帮忙,代她去探望一下燕醇。
燕醇能得救,也多亏了神川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后,当即传口信与她说了,才请了个大夫过去,否则燕大人这回怕是真要没命了。
只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神川也在府里待得无所事事,自然同意去府衙一趟。
这个燕大人她也有所耳闻,神川认识的许多先生都夸赞过他,说他清正廉明,若是能入主京城,一定能当个公正不阿的贤相。
此时她在屋内隔着屏风看着,燕大人躺在那气若游丝,脸色惨白,好在大夫说是已经缓过来了。
大夫才过来的时候,燕醇的情况那叫一个凶险,基本上能说是半只脚踏入棺材了。
屋外已经开始煎药,神川探过病,得到答复,待在这里也无所事事,病人还躺着,她只能在外被药气熏着,便干脆准备打道回府。
才走出两步,迎面就见一个青年大步流星走进来,这个人当日在城下见过一面,好像是称作万俟将军。
万俟松看到她显然有些意外,拱手行礼,却不知道要称呼神大小姐还是县主。
“我替大公子来探望探望燕大人,大夫说已经没什么危险。我这就走了,万俟将军请便。”神川帮他解了围,将手里的帷帽重新戴上。
“是,县主您慢走!”
出了府衙,神川想着在城里走走,便打发了一个侍从回侯府和赵引真复命,兀自逛了起来。
古虹的布局很通透,由南及北贯穿着,现在南城门正和叛军对垒,后方北城门也紧闭着,只有几个士兵守着城门。
神川登上北城墙,站到高处,才发现古虹城的北面儿有两条水如白练一般交织在一块儿,水系交融,就连分流也很庞大。
这里真不愧为水上的交通要道,如果真的让叛军夺走了,南北的水运就算断了大半了。
虽然北面没有叛军守着,但是薛林等人就在附近,少说也派人在这里放哨了,若这边真的有辎重运过来,那真是十分危险。
所以…这水面上沉沉浮浮的一长排几乎与水色相近的灰色箱子,是什么东西?
若非她目力不错,又站在高处,只怕一时间也注意不到这些东西。
神川看着那排奇怪的箱子飘过来,眼看着越来越近,便问了问身侧候府的婢女:“那水上飘着的是什么?水上常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