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他爹虽然不信鬼神,但也被方才那幕吓得两股战战,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没走,全靠心里的那点不甘心撑着。
想他这一生叱咤杏花村,上门找事从没有空手回去过,今日他既然来了这里,怎么……怎么都得带点东西回去。
“今天是掉下来几只死麻雀……”沈棠还在想要怎么继续吓唬人,穆岁已经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明天就是喝水被呛到,出门遇鸟屎,走路平底摔……”从未有过好运的他面无表情的一一说着可能会发生的倒霉事。
金乌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穆岁的脸藏在胡子后面看不清神色,只听他平古无波的话响在半空,像是来索命的恶鬼,不带感情的在耳边嘀嘀咕咕,不停的说着索命的鬼话。
虎子被吓的哇哇直哭,一旁的中年汉子亦是面色讪讪。
他望着穆家人,眼中不甘与恐惧交杂在一起,一番犹豫挣扎后抱起虎子,深深的看了眼穆家门口的三人,之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沈棠和穆岁沉浸在将人赶跑的喜悦中,只有三娘瞧见了虎子爹离去时眼中藏着的浓稠的恶意。
他不是真的怕了,而是暂时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一击毙命。
三人再回屋,明明赶走了闹事的村民,气氛却远不似先前。
三娘只是柔弱,并不傻,今日种种哪里是他那个木讷的傻儿子能想的出来的,明显是新来的沈姑娘出的主意。
但人家是客,她不好直说,只能撂下手中的筷子,指着穆岁训道,“好好的,谁叫你去惹他们的!”
沈棠坐在一旁,知道三娘这是指着穆岁在骂她,心里生出了几分不高兴来。
她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三娘母子,她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反过来含沙射影的骂她!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她没忍住呛了起来,“什么都不做,等着被欺负就好吗?”
“你……”三娘指着沈棠的手气的直抖,“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惹的是什么人,那是村里出了名的恶棍无赖,他今日是走了,可若是他改日再寻个由头找上门来,你能保证不出事吗?还能像今日这般顺利的赶他走吗?”
“有一就有二,你怎知我不行!”沈棠被激出了气性,仰着头气鼓鼓的看着三娘,眼眸中充满了倔强和不服。
“我也觉得这样不错”一向沉默的穆岁破天荒的开口帮了沈棠。
“这样狠狠的闹一场,之后就不会隔三差五的有小孩来上门闹事了,不好吗?”
明明是在问三娘,穆岁却好似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从前的自己。
那时候还是个豆丁的小穆岁,每每听到有人说自家的闲话,总会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同对方厮打在一起,那怕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屈服,一心只想为自己和娘亲讨一个公道。
但每次换来的都是三娘的斥责,每次都是被硬拉着去对方门口道歉,一次又一次,小豆丁抽条似的长大了,身长体阔,性格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再听到旁人讲他家的闲话,都是眨眨眼面无表情的离开。
生活看似是一潭平静的死水,只有穆岁知道掩藏在其下的惊涛骇浪随时都有可能冲破闸门一涌而出,带着汹涌的恨意摧毁目之所及的一切。
今日的一番闹剧,像是在水下开了道闸门,那些过往沉重的情绪被排出去了不少。
穆岁快意的同时,更觉得心情是这十几年里都未曾有过的畅快。
三娘被问的顿在原地,她知道穆岁这些年苦,可她们孤儿寡母两个人,得罪了村里的人,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逞一时之气是痛快了,可之后呢?他们想过没有?
“三娘”沈棠开口“人善被人欺,你们这些年就是太好说话,才会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骑到头上欺负。”
“你们懂什么!”
一向细声细气的三娘突然摔了碗筷,怒气冲冲的离开。
留下的沈棠和穆岁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三娘生这么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