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骨下水?”汪小媛看到他的动作,明显愣住了,“建议不要,没有尺码合适的潜水服给你,而且水压会对你的骨头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我有分寸。”汪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是眉心越蹙越紧,额头上不知不觉地浮起一层薄汗,可见他并没有熟练掌握缩骨这项技能,甚至正在承担错误尝试带来的后果。
汪荧伸手搭上他的肩,手上使了个巧劲,把刚有点起色的骨头复位。
即使关节复位的疼痛只是一瞬间,但这一下也够实诚的,汪灿虽不至于疼到表情扭曲,也免不了反应大些,极轻地嘶了一声。
汪荧仰着脸直视他的眼睛,声音轻飘飘的:“不让我试试吗?”
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汪灿知道她是在借力保持平衡,于是也不动声色地给予她支撑,目光没有一刻从她脸上离开。
“我进不去的地方,你缩骨也进不去,节省点体力不好吗?”汪荧顿了顿,嘴角慢慢弯了起来,“我以为你至少会在我不行了之后再想别的办法。”
汪灿:……
用这种轻松的语气预设自己的身后事,一点都不好笑。
“按照规矩,搭档应该一起下水,但以我目前的体力,只能支撑我把下面的东西拿上来,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岸上接应我,比如……拉我一把,”汪荧貌似随意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旋身走向自己的装备包,“就这么决定了。”
微凉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汪灿后知后觉地读出了那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暗号。
——最简单的频率,代表着“再见”。
她边走边把披散开来的头发随意束在脑后,麻利地把自己套进了潜水服,像只飞鸟那样轻盈地跃进了水里。
被衣料摩擦的疼痛在入水后立刻得到了缓解,汪荧泡在温泉里,被剧痛抽干的力气一点一滴涌回身体里。
原来是这样。她好像有点想明白了,原来一个热水澡就足以抵消那支药剂带来的折磨。
可是当初在她试药的过程中只有无休无止的严苛训练,汪家人从来没有给予她应有的照顾……
汪荧在水中翻了个身,四肢努力地拨着水,配合潜水服上绑的铅块不断下潜,很快就看到了汪十方他们所说的缝隙。
她把手伸进去,轻轻松松地摸到了缝隙后的盒子,然而就在她将目标移开原处时,下方由石块堆叠的平台轰然倒塌。
汪荧迅速抽回手来,分不清此时的晕眩是由于缺氧还是来自水底的震颤,她咬牙将那个盒子紧紧抓在手心,卸掉所有铅块不断上浮,由于用力过猛,手指似乎又开始流血了。
浮出水面时她已经不太清醒了,只来得及将手里的东西推到岸边,自己却没力气再爬上岸了,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无知无觉地摔回了水里,头发披散开来,被水洇成浓重的墨色,更衬得她脸色惨白。
通讯早在刚才那次震动中彻底断了,汪灿根本顾不上其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潭,托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汪荧浮出水面,屈腿用膝盖垫在她腹部,帮她吐出吸入气管的水,又不住地给她揉搓手心,可是汪荧一直呼吸微弱,没有转醒的迹象。
汪沛金已经制好了雷丨管,犹豫了一下没敢过去打扰,汪十方却直接从他手里接过雷丨管,走过去翻了翻汪荧的眼皮,叹了口气:“她不行了,我们不能带她回去了。”
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什么委婉的措辞了,在他的认知里,失去行动能力的人被同伴扔下是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汪灿身为组长,必须做出正确的决断。
汪沛金在一旁听了也有些意外,想劝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急得抓耳挠腮。
“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汪灿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雷丨管,声音不大,但不容置疑。
“我是在代表运算部门通知你,”汪十方的调门也高了,直接将手里的东西擎到他面前,“汪灿,你要违抗命令吗?”
汪灿瞪着他,眼中犹如燃着鬼火,汪十方虽然气场比他输了一大截,但仍然梗着脖子强撑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让汪沛金如坐针毡,干脆自己寻了个差事,支吾了一声,主动拿了雷丨管潜下水开路。
爆鸣声被潭水削弱了大半,汪沛金浮上来,一句“成了”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汪灿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惶然望去,只觉得那笑容中隐含的煞气见所未见,竟逼得汪十方倒退了一步。
“需要我提醒你吗?”汪灿嘴角噙着近乎狰狞的笑意,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我才是行动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