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远离京都，但商业却自成一派，这集市也分为早市和晚集，早上呢，各个县的菜农会把新鲜的蔬菜瓜果挑到市场上卖，如果起的早，还能赶上菜市杀猪，虽然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吃上肉，可光是凑个热闹，在百姓们的眼里都算饱了眼福了。”
许灵均道：“如此看来，城里百姓的日子过得还算清闲。”
苏清鸢顿了顿，补充道：“也不全是，主要是忙完农时，大家也都闲散在家，酒楼客人少常年不招工，码头搬货的活计也需跟漕运帮子打好关系才行，就连给人家清理马粪的差事儿都是大伙你争我抢才得到。”
许灵均道：“那为何不学门手艺，做个木匠也是好的。”
苏清鸢无声笑了笑，答道：“渝州城里的木材都是赵家说了算，想要做这门生意得他们家点头。”
许灵均又问：“那铁艺呢？”
苏清鸢脸上的神情更是讽刺：“这大油水的行当，渝州七县的县令都暗中安排在了自家亲友手底下。”
她拽着车头走在前方，继续道：“所以呀，寻常百姓为了补贴家用，就自发在大街上贩卖一些吃食，糕点、手工玩意，香饮子等等，便有了这晚市。”
许灵均拧眉，思忖半响道：“原来如此，多谢苏娘子赐教。”
瞧见他这副模样，苏清鸢又乐了。
两人继续往集市的路走，沿途还碰到不少同村的邻里。
他们看到苏清鸢后面跟着的男子时，都忍不住打趣道：
“苏娘子，这是哪位俊俏郎君入赘了？”
“哟，苏娘子是好事将近了吗？”
“大喜事儿啊！咱们村的老大难终于要嫁出去了。”
许灵均红着脸正欲与他们解释一二，被苏清鸢拦下了。
她好似习以为常般，只说道：“别管他们，我们走。”
*
城中的集市小却密，大老远便能听到各种摊贩的吆喝声。
苏清鸢先领着许灵均去成衣行买了两套衣服，虽都是粗布麻料，但穿在许灵均身上却难掩他自身的矜贵之气。
苏清鸢左看看右看看，还是觉得他身上少了点什么，作势就要上手。
许灵均退后两步：“苏娘子......你......你要干什么？”
苏清鸢闭眼缓了缓，叹道：“你将袖子和裤腿卷几圈我看看。”
许灵均听她的话照做，完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然后呢？”
苏清鸢连连点头：“对味了，现在有几分农家汉子的模样了。”
找了个摊位，苏清鸢撑开青布大伞，伞略高，许灵均帮了她一把才将伞完全撑开。
每次到了炎热的夏日，街道两旁便会摆满卖冷饮的小摊子。
如果苏清鸢卖的是菜品，那上门的人定是络绎不绝，可这贩卖饮子的门槛低，一般人也能掌握制作方法，竞争便大了起来。
苏清鸢叫卖了快一个时辰，嗓子都快冒烟了也只卖出几份，做好的饮子若今日卖不完，又将是一笔损失。
她看了看一旁站得笔直的许灵均，在这一群五大三粗的商贩里面，这小子皮囊是真好看。
苏清鸢灵机一动，索性换了吆喝词，主打就是一个美男计。
这渝州城本就鲜少见到身材如此高大的男子，再加上许灵均俊朗的外形，很快便吸引了一大批前来买饮子的姑娘小姐。
听着铜板一个个丢进钱袋，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清鸢脸上笑开了花。
不多时，一大桶饮子便迅速卖光了。
提前收摊回家，苏清鸢在心里给许灵均默默记了一功。
*
待二人回到家门已是黄昏时分，村里各家都升起了炊烟。
苏清鸢将串车交给许灵均收好，再吩咐他去把鸡撵回笼里，自己则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今日赚了不少，听着后院鸡飞狗跳的声音，苏清鸢觉得这吵闹都没那么扰人了。
不到一会儿，一桌喷香扑鼻的菜肴就上桌了。
清蒸茄子、农家炒肉、小葱豆腐煲，外加一道鱼蓉粟米汤，三菜一汤是苏清鸢对许灵均今日表现的嘉奖。
拿了两双碗筷，苏清鸢招呼外面的人进屋吃饭。
看着满桌的菜，许灵均咽了咽喉头，却将碗筷推到一旁，红着脸正色道：“苏娘子，在下......在下本就不善与人交际，如今却要用自身相貌作为敛财工具，不仅赔笑，还需受着各路姑娘的戏谑，这是在......实在是太有违男德了！”
苏清鸢差点一口饭没包住，要不是她反应快，高低得喷到许灵均脸上。
她缓了缓，问道：“你就是为这个，闷闷不乐了一路？”
许灵均眼神虚了一下看她，算是默认。
苏清鸢看着他，本以为自己三年前刚到此地的时候，就已经够不知人间疾苦了，没想到这小子骨子里的清高更甚。
她暗自摇了摇头，瞧着他那副逼良为娼的愤怒，又气又好笑：“拼命挣钱养家的小商小贩，哪里还有所谓的德行和尊严可言，有一屋遮风避雨，一日三餐能吃饱，就已是极好的了，你小子如今吃我的穿我的，别太不知好歹了。”
许灵均眉心紧了紧，以失言的眼神看了过去，正欲开口，却又听见苏清鸢说：“得了得了，以后不带你去卖饮子就是了。”
她语毕嫣然一笑，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许灵均抬眼，双眸安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