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前不久,一阵钟鼓乐声传入耳幕,隐隐有歌词飘荡其间:“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心神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苏枋:唱得很好,别唱了。
乐声骤然消弭,四周复归平静。
接下来,她走了许久许久。世界越发幽深,路途越发漫长;回首处,没有来路,前望处,不见前程。她又想起了在牌坊上看到的那四个字:苦海慈航。
真是像极了身处陶唐一朝的自己,她想。
都说生是起点、死是终点,但她的生死却跨越浩瀚时空海洋重叠在一处;没有航路、没有船帆,奋力挣扎,不过是想向天挣命,获得一条能够身心由己的道路!
尽头就此出现一团柔亮,影影绰绰的核心勾勒出一具身影。
“苏仿,”身影忽然出声,是一道温柔清丽的女声,“一路走来,你了解了自己的境地吗?”
境地?的确,黑不见底、漫无方向,只有自我意识在游荡,这可不就是她目前的情况——面对苏曹氏控制的家庭和命运,除了时灵时不灵的记忆,她的手牌几乎没有。
“为何不遵佛偈?”
“我不信佛。”
“为何不听道音?”
“我不信道。”
“那你要信何物?”
“我信我自己!”苏枋没有任何犹豫。
可是对面的追问立刻戳破了她的豪言:“你当如何?”
苏枋瞬时沉默了。
是啊,她能如何?人定胜天的口号谁都会喊,但实际上她连自己家门口都可能出不去。
“你可知,此间天下就如一方棋局,事如棋路,人是棋子。”
“不知。若当真如此,我但求此生不需任人摆布。”
“有所求、必有所勇、所惧,有前进的方向,甚好。你我做番交易如何?”
“请。”
此言一出,苏枋眼前又是一黑。她似乎陷入一个更深层次的混沌。
洪钟之音从天顶最深邃处传来,却是一片模糊,所有词句俱无法听辩。
待大音停罢,虚空中突然冒出一株幼苗。鲜绿稚嫩,却似有意识般无风自动。
苏枋蹲下来研究了一下,居然是颗麦子。
虽然苏仿因为毕设小麦被老乡家的牛啃了,不得不延毕一年半,搞得她对小麦有轻微PTSD;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情况,但是——空间耶!说不定是拥有自己法则的空间耶!
穿越了这么久,苏枋终于有了一点自己是女主的感觉。
这个念头一出,她立时脱离冥想状态,回复现实清明。
她依旧还站在文殊菩萨殿里,刚刚客房里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苏枋顾不上疑惑,心有所感地抬头望向前方——
高高耸立的文殊菩萨顶结五髻、微笑低眉,左持青莲经书、右举宝慧利剑,璎珞琳琅、飘带飞扬,恍惚中与光团中的身影合二为一。
“你需要什么?”苏仿默声而问。
“我要你遵循自己的心意活下去,不受任何人摆布。只要你能贯彻到底,我之所求自然会实现。”
一契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