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柳谙可以说是看到了一个相当好看的男子。
逆着月光,来人身姿挺秀高颀,墨绿色的袖口处绣着淡银色的暗纹,隽秀的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幽丝,随着那乌黑深邃的眼眸慢慢地移到柳谙的身上,柳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饿了。”柳谙放下手中的鱼,站直了身子,双手攥住了身侧的衣服,睫翼不住地轻颤着,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容禛看了看地上的黑鱼,又看了看那双无处躲藏不断往里缩的脚,在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后,他这才看起身前的人来。
看到她眉间画着的红色花钿,瘦削的巴掌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眼尾微微下垂。容禛这才想起来,他今日似乎又纳了一个妾。只是他还什么都没有做,那湿漉漉的眼神和微红的眼角,是不是看起来未免有些太乖了。
“没有做错事为何要道歉?”冷冽纯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柳谙只觉得身上一重,一种阳光般好闻的气味萦绕在鼻边。
只见她身上多了一件墨绿色外袍,长度刚好遮住了她的脚。
将衣服往身上拢了拢,柳谙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容禛的脸。
他自称是王爷,那么应该是原身要嫁的人,不过这个人的命途可是有些过于曲折了,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摇了摇头,柳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或许她该将这鱼放回湖中?
可是……看了眼肥硕透亮的大黑鱼,柳谙强迫自己移开了眼。
注意到了她的小心思,容禛蹲下身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块火石和一把刀,在地上轻轻一碰便起了火星。
他干净利落地将黑鱼剖腹做了处理,本是用来拿刀握笔的手,杀起鱼来竟也教人看得赏心悦目。
深蓝色的袖口挽过手腕,露出宽厚结实的手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鱼,明艳的红色火光影影绰绰地映在他的脸上,照得他一半光明澄澈,一半隐于黑暗。
柳谙看着烤好的举至自己眼前的黑鱼,瞳孔微微收缩,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这个举动的含义。
“不是饿了吗?”容禛敛眸看向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闻着不断飘至鼻间的香气,柳谙终究还是屈服了。
她试探着伸出手,看看鱼又看看容禛,似乎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反悔。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鱼身的那一瞬间,她就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目光点了点容禛的身后。
小心!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一支利箭划破夜空从容禛的身后向他刺去。
容禛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将鱼塞到了她手中,继而头微微一避,身后仿佛是长了一只眼睛般,连看都没有看就徒手抓住了那支暗箭,修长有力的手指稍稍用力,那支箭便断成了两半。
“你刚刚想说什么?”容禛将断箭掷于地上,丝毫没有被人盯上性命的紧张感。
看着容禛身上并无伤口,柳谙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烤鱼,“谢、谢你。”
容禛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略过柳谙嘴边的残屑,他收起短刀,灭了火光,“日后的一日三餐我会派人准时送到,这湖中的鱼若是被你吃得一条不剩,我会很头疼的。”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柳谙望着容禛不断远去的背影,将鱼吃得只剩下了骨架,她踢了踢脚下断箭的残骸,眼神里只留下了追忆故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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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容禛承诺的那样,第二天一早柳谙刚醒便看到了堂屋桌上放着的食盒。
打开食盒,这次没有桃花糕,但是又多了其他新奇的糕点,还有一碗甜羹。
这是柳谙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真正看清这座王府。
逸湖阁。这是她院落的名字,栖息在王府不知名的角落中,倒是符合她的身份,不过依湖傍水的景色柳谙很是喜爱。
赊刀人的职业特殊,所以他们一家几乎都是隐于山林,少与人接触。
走着走着,柳谙来到了一处花园,顶着灼人的烈日,她额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液,原本煞白瘦削的脸庞竟人为地多了一丝红润,整个人看起来有了几分符合年龄的朝气。
“喂,站住。”
拐角时,柳谙撞见了一人,虽说她尽力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可是还是被那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
“你是哪里做事的丫鬟,王爷在前方的亭中纳凉,你去把这个送过去。”说着她便不由纷说地将手中的茶几塞到了她手中。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柳谙,穿着打扮未免过于简陋了些,一身素衣缟裙,乌黑的头发上只簪有一根褪了漆的银簪。
“快去啊。”看柳谙傻傻地站在原地,她又伸手轻推了一把。
之前那一扯,将柳谙纤细的臂膀被拉得生疼,她颦着眉生生忍下了,双手稳稳地接住了茶几,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反抗的话只会引人注意,便将错就错地从了她的意。
不过那丫鬟话只说了一半,因为那凉亭之中有的不仅是王爷,还有其余的三个女子侍在身侧,或是替容禛捏肩或是帮容禛按腿,娇声细语地打着情骂着俏。
望着她们罗裙飘曳,脂粉艳艳的模样,柳谙对她们的身份已然有了定论。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到了跟前猝不及防地被浓烈的脂粉味呛到了鼻子,柳谙狠狠地咬住下唇,将一张脸憋得通红,这才没有在人前出糗。
容禛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柳谙微颤的身躯,接收到目光,柳谙心虚地低下了头,不知有没有被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