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两人冲上码头。莲花坞的码头前总是停泊着七八艘小船,是江家的少年子弟们游湖采莲所用。虞夫人把他们扔上船,自己也跳了上去,抓起江澄的手助他平息。江澄只吐了一口血,伤得并不算太严重,问道:“阿娘,这可该怎么办?”
虞夫人道:“什么怎么办!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有备而来,今日之战不可避免。不久之后就要来一大批温狗了,先走!”
魏无羡道:“那师姐呢,师姐前天就去了眉山,要是她回来……”
虞夫人恶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都是你这个小……害的!”
魏无羡只得闭嘴。虞夫人取下了右手手指上的紫电银环,套上了江澄的右手食指。江澄愕然道:“……阿娘,你把紫电给我干什么?”
虞夫人道:“给了你的,今后就是你的!紫电已经对你认过主了。”
江澄茫然道:“阿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虞夫人凝视着他的脸,忽然一把搂了过来,在他头发上亲了两下,抱在怀里,喃喃地道:“好孩子。”】
听着这话语的前奏,众人大概明白当初为何江家覆灭,却还剩江家三姐弟尚存于世,想必定是虞夫人先将两个少年送出了云梦。
只是这般生离,与死别何异。
【这一下抱得十分用力,仿佛恨不得把江澄变成个小婴儿塞回到她肚子里去,叫谁也伤不到他、谁也不能让他们俩分开。江澄从来没有这样被母亲抱过,更别提这样亲过了。他的头埋在她胸前,双眼睁得大大的,懵懵然不知所措。
虞夫人一手抱着他,一手猛地抓起魏无羡的衣领,似乎想把他活活掐死,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死小子!可恨!可恨至极!看看为了你,咱们家遭了什么祸!”
魏无羡胸口剧烈起伏,无言以对。这次不是强行忍耐或者暗中腹诽了,而是真的无话可说。
江澄急着追问道:“阿娘,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虞夫人一下子撒开手,把他推到了魏无羡身上。
她跃上了码头,小船在湖水中微微左右摇晃。江澄终于明白了,金珠银珠,所有的门生,还有云梦江氏历代所有的法宝和传物,都在莲花坞里,一时半会儿无法撤走,之后必然有一场大战,虞夫人身为主母,既不能只身退走,又怕亲儿出事,只得私心让他们先逃。】
众人无言,内心却十分敬佩虞夫人身为女子却与江家共存亡之决心。
谁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嘲的声音:“真是一群蠢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非要硬着头皮上去和人对战作甚,飞蛾扑火,双双殒命,还家破人亡,这不是自找的吗。”
众人转头一看,是薛洋。
不等他人说话,聂怀桑倒是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开口道:“你一孤家寡人自然不懂何为宗门风骨,何为家门荣辱。大敌当前,抛弃自家土地夹尾而逃,就算苟活又如何,心中的信仰都没了,又有谁会尊重你?且不说身为一家之主的江宗主、虞夫人,便是我这个天生修为不济之人,即使不能为家族增添光彩,也绝不会使我聂氏一族受辱蒙羞!”
众人皆为此话震撼,心中亦是赞同。人皆怕死,薛洋之语并没有错,然身为家族修士,既然身怀风骨,心怀信仰,就不能贪生怕死。
聂明玦在一旁也是微微点头,按下了自己手中的霸下,心道自家弟弟虽然练刀不积极,却是心性上佳,不愧为世家子弟。
这会儿蓝景仪倒是又凑到蓝思追耳边:“聂宗主不给家族蒙羞吗?那之前的“一问三不知”是什么情况?”
蓝思追:……
有本事你就大声说出来。
【心知此去别后,凶险无比,江澄惊惶万分。他站起身来也想跟着下船,紫电却忽然化出电流,一圈电索将他们二人牢牢捆在了船上,彻底动弹不得。江澄道:“阿娘,你这是干什么?!”
虞夫人道:“别大惊小怪的。到了安全的地方它自然会松开,路上遇到有人来犯,紫电也会自动护住你的。别回来了,直接去眉山,找你姐姐!”
说完,她转身指向魏无羡,厉声道:“魏婴!你给我听好!好好护着江澄,死也要护着他,知道不知道?!”
魏无羡道:“虞夫人!”
虞夫人怒道:“听见没有!别跟我讲其他的废话,我只问你听见没有!”
魏无羡挣不开紫电,只得重重点头。江澄喊道:“阿娘,父亲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咱们先一起担着不行吗?!”
听他提起江枫眠,虞夫人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红了。
然而,旋即她便高声骂道:“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离了他难道还不行了吗?!”
骂完挥剑斩断拴住小船的绳子,在船舷上重重踢了一脚。江流水急,风大,再加上这一踢,小船立刻飘出了数丈。打了几个转,平稳而迅速地顺水朝江心驶去。江澄惨叫道:“娘啊!”
他一连叫了几十声,然而,虞夫人和莲花坞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在小船飘远之后,虞夫人便持着长剑,紫衣一闪,退回莲花坞大门里去了。】
看着虞夫人决绝的背影,众人皆是深深一叹。
虞紫鸢出身名门,生性骄矜入骨,手段雷厉风行,即便嫁入江家,也与江枫眠处处不和,似乎与江家家风不和。
世人看来,她不是一位好夫人,也不是一位好母亲,可是在江家存亡之际,却能义无反顾的转身迎上强敌,誓死护卫江家,更是为亲子养子争取逃脱时间。
这一提剑转身的背影,足以告诉世人,何为母亲,何为一门女主,女子尚能如此无畏,身为家族顶梁柱的他们又怎么能龟缩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