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华大夫!”花泠扶着黛霜,艰难地向前走去。对面,一架马车在山路上缓缓停下,丫鬟扶着一银发老者下了马车。
这是宫里最好的大夫,生得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华大夫过来给黛霜看诊,花泠和护送大夫而来的士兵们站在一边守卫,以防又有人来袭。
“好在还算及时。若再晚一刻,便无力回天了。”他拿出针包,就地为她扎针。“娘娘,会很疼,您忍耐一下。”
黛霜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娘娘别怕,眼下安全了,您就好好接受治疗。”花泠在旁安慰道,“陛下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赶来和您相会。”
半夜的月亮悬得高高的,它的光芒是那样亮,照亮了这片小树林,流转过青松山石、道旁野花。
玉知微亦伤得不轻,他一个人提着长剑,孤独地走在这条山路上,心在这一刻空落得不知所依。
不,不会……她是那样好的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霜儿,你在哪,为何走了这样许久还没看到你?
这条路走到尽头,会是什么?
是朕的错,朕错了。
我答应你,只要你平安,怎么样都可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再也不与你计较了。
再也不会囚禁你,再不与你怄气,再不发动战争,你不喜欢的事我一件也不做。
你就答应了我,你现在依然平安,好不好?
一遍针灸下去,华大夫帮她将毒逼出,花泠在旁边搭把手帮忙,她忍着疼不出声,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安危。
若他有不测,她也不想治了。
一个声息将她从地狱里拉回来。
他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连脚步都是轻的,生怕吵到她治疗。
但她听到了他的喘息声。那是独属于他的气息。
很想回头看一眼,生生忍住了。华大夫瞥了她一眼,“娘娘,不要分心,凝住气。”
太好了,太好了……
他心中在辗转过好几种可能后,终于定了下来。
那种担心她会有事的感觉,就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连呼吸也跟着一起湮没。好在,好在……
一群人围着她,从半夜到黎明。华大夫终于宣布治疗结束,来向玉知微复命。
“她怎么样?”
“老臣不想隐瞒陛下。”
一句话登时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你实话说便是。”
“目前是压制住了。但此毒霸道,又没有及时解,身体里会残留病根,冬春之际怕是会反复。”
玉知微脸色暗沉下去,一宿的筋疲力尽在此刻尽数显露,“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的。”
“别支支吾吾的,快讲!”
“找一青年男子,分她一半寿数。听起来有些古怪,却是唯一可行之法。陛下可考虑一下,若不彻底根治,无非冬春之际多照顾一些,过了节侯便能如常。”
“当然要根治,我不想她每年都受一次苦。”
“那陛下打算找谁?”华大夫看了眼周围守卫的士兵们。他们大多都是青年男子,若说要为皇后牺牲自己,君命亦不可不从。
“找我。”他却给出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答案。“要怎么做,来吧!”
“陛下莫要开玩笑!”
“有的事瞒不了一辈子。她若知道了自己是如何被根治的,会觉得亏欠别人,心中很难过意得去。但我和她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计较。”
“这……”
“对了,此事你现在不可对她讲。最好是能瞒一辈子,瞒不住再说。你只需将她彻底治好,别的不必管。”
天亮了,渭水河畔尸骨如山。
莫雨清和舒寒夜在另一边解决了那几人以后,也赶来帮忙,浴血奋战了半个晚上。
清晨的风里都带着血的味道,拂过冰凉的脸畔,有些许温热的气息。
“是异族人混入了军内,不过他们没有成功。”雨清收好了剑,像是在对舒寒夜说话,却没有看着他,骑着马向玉文仲走去。
玉文仲坐在另一边地上擦剑,眼中不知是喜是悲。幸存的将士都等着他下令回府或是回宫,然而他此刻内心空落,也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皇上是要杀了他的,熟料军中横生哗变,折腾了一整晚。皇后又替他饮了毒酒,皇上此刻心都在她那里,也顾不得要怎么处置自己了。
她竟然会真的喝下毒酒,这带给他很大的震惊。是不是自己从前误会了她什么?可她分明是两朝之祸水,会让玉知微随时失去理智的尤物,他想错了吗?
他现在是不是该自刎于此,省得皇上再要杀他一次?可他又很想知道皇上那边怎么样了。只有知道他已经平安回宫,他才能毫无挂碍地去死。
“雨清!”两人中隔着猎猎风声,舒寒夜出声喊她,嗓音已经沙哑。
她勒马回望。
他身上亦溅着血,在那里深深看着她,满目复杂的情愫交织成网。
不知等了多久了,她终于回京,没想到第一面就是一同厮杀。她仍然是他记忆里的小姐,骑在红马上英姿飒飒,只是对他没了从前那般依赖。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一声“雨清”,自是含了千言万语。此处还有旁人,他却不再称她为郡主。小时候他只会叫她“小姐”,从不肯叫她的名字。
他骑马过来,到了她身边。两人都已筋疲力竭,他有很多话想问,此刻却无力去问,到了嘴边只成一句:“你要去哪里?”
“回府。”她简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