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
我疑惑地看着女人,觉得她有几分眼熟。
女人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轻笑一声道:“我们昨天才刚见过面呢。”
这句话让我联想起昨天那个奇怪的女人。
我蹙眉,站直身子,略带烦躁地与女人拉开距离:“我们并不熟悉,我也不想和你做什么朋友,不要上来就套近乎。”
这样拉近关系的方式让我想去川上富江那个家伙,令我很不悦。
女人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用长袖挡住嘴轻笑一声,道歉说:“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的,芽衣。”
她向我眨眨眼睛,偏黑棕色的眼瞳里含着莫名的期冀:“芽衣,我是真的想和你成为朋友,不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想要和人成为朋友,就不要把你拥在客人那招用在别人身上。”
我左手支撑起下巴,收回视线重新投向下面的闹剧之中,淡淡道:“这样拙劣的手法对我是没用的。”
要是连这样的手段都不能识破,我恐怕也早就和那些沉浸在川上富江美貌中的人们一样,将自己的双手染上血液,只为博得他一笑。
这点伎俩,和川上富江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果然,不愧是芽衣呢。”女人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她不再演戏,半趴在栏杆上,同我一起观望着下面的闹剧。
下面的闹剧愈演愈烈,人群逐渐开始聚集起来,被称之为“初夏”的女人一边捂住脸痛哭着,一边带着哭腔大声质问。
“你骗人!明明是你说要带着我一起离开这里的!明明是你说你只爱我不爱其他人的!”
“你这女人是有多蠢?”男人又用力地踹了一脚女人,表情嫌恶,“在床.上为了哄骗你的话术,你居然也能这么相信?”
“谁会娶你这样的破鞋,你能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的话越来越过分:“你这样的女人,就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一辈子都生活在花街之中,一辈子都以这种低贱的身份位居人下,死了还会被人唾两口唾液,真是恶心死了。”
“哈。”我忍不住嗤笑一声,竟主动开口向身旁的人发表自己的观点。
“这人真好笑,这么看不起游女,还要来花街花钱和游女睡觉,说和他睡觉的游女恶心,他自己呢?都不嫌自己脏?该撒泡尿照照的人是他自己吧?”
身旁的女人点了点头,沉沉道:“你说的没错,来花街的男人都脏死了。”
这句话让我抬起眼眸望向她。
“好了好了,您消消气,您消消气。”老鸨的出现让这场闹剧落下帷幕。
谄媚讨好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她讪笑:“木下先生,请您原谅我们店里这位不知好歹的游女的冒犯污蔑。”
“我才没有…”初夏试图出声反驳。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老鸨便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咒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我给你吃你喝,你居然还想离开这里,还因此给客人增添了麻烦。”
她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前来摁住她:“把她拉下去关到房间,没我的允许再也不能出门。”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眼圈一周已全部变成红色,她不服气地伸出手想要拉住老鸨反驳,却被下人摁住两只胳膊,硬生生地被拖走。
老鸨又回头,脸上再次挂着巴结奉承的表情:“木下先生…”
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讨厌我们的客人。”我瞥向女人,真正对这个女人感兴趣起来。
“这么讨厌这些男人,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留着?”
“因为卖身契。”女人说。
她垂下眼睛,偏黑棕色的眼眸里怀着忧伤,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道:“我是出生在这里的孩子,卖身契被妈妈死死地压着,无法离开。”
“不支付大量的金钱,我无法从游女这个身份里脱离。”她自嘲般笑了笑,“可是这个大量的金钱数额,妈妈一直都不愿给我报个定下来的数目。”
我没说话,女人再次抬眸凝视着我,勾起唇角向我咧出一个笑容,又向我伸出手,说:“认识一下吧,我是之桃。”
进入到游街的女人真的有办法再从中逃离出去吗?
之桃不知道。
和游街里的其他女人不同,她并不是被卖进来的,而是从出生就在游街中的。
她的妈妈,是一位游女。
之桃的妈妈相信了男人的话,沉浸在以自我欺骗构筑的爱情世界当中,不肯相信其他姐妹的劝诫,背着所有人在游街找了一个足以隐身的地方,一个人生下了之桃。
孩子生下后,她抱着孩子兴奋地想要去告诉那个男人,以为会就此脱离“游女”的身份,与心上人一起结婚安定下来,可她的心上人却将她所一直苦心经营的假象撕毁开。
他说,你这么肮脏,你的孩子也和你一样肮脏,这么恶心的孩子与我无关。
一句简单的话让之桃的母亲从此抑郁成疾,不久就去世了。
没有了妈妈的庇护,之桃被游女们接了过来,她们没办法将之桃送出去,只能互相打掩护,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老鸨,将她抚养长大。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之桃的存在还是被老鸨发现了。
老鸨说:“男孩女孩?女孩?女孩就留下来吧。”
一句话定了她的一生。
她被迫摁上手印签下卖身契,继承她母亲的命运,成为游女。
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花街没有法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