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停顿后,灰原薰迈开脚步,跑出一阵才喊道。
“怎么了!”
“黑头发的家伙,是那个‘藏’吧。”龙神回。
在黑暗里,她奔跑,不顾一切,不停撞上什么,脚步踉跄,也出现了擦伤,但只有跑下去。
身后有什么在追逐,在雨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好似一场噩梦,但也不是第一次做梦。
片刻间,灰原薰冷静了下来。
在龙神“干嘛停下”的声音里,她说:“他的手机在那边。”
如果夏油出事了——
“你又能怎么办?”
“有你在,”灰原薰将法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只要你想,就能使用我的身体。”
“要是发生什么,我可负不了责啊。”
和单纯被占据身体的人不同,她和龙神间的契约保证,在身体被占据时,灰原薰的意识也不会消失。
夏油说到了安定的地方再试第一次,但现下情况紧急,总要迈出第一步。
绿色幽光自灰原薰的手腕浮现,雨滴下落的速度似乎在变缓,打落在草间,留下清脆鸣声。
转瞬间,光亮将灰原薰吞没,而长刀却已划过她的腰腹——
疼到要窒息,钻入了骨髓的痛感,要将她的身体完全撑开,连一个字都没法吐出来,身体也在往前。
感官不会被共有,为什么?
“……啊啊,失败了。”龙神的声音低沉,听上去颇为失望:“看来确实是没法分开呢。”
灰原薰一边的膝盖撑着地面,眼中好似闪过了什么。
本应失去了视觉,她却捕捉到了模糊的影子,银色的光线,移动着的所有,好似来自别的世界。
“薰?”
灰原薰转过头。
从林中走出了一个身影,她没有看错,她能看见了,眼前的人的确是……
下一秒,夏油来到了她的身前。
“祢木,”他吐出声音,“冷静。”
他说着抬脚一踢。
再次投来武器的身影直接飞了出去,没入了黑暗里。
在他的身后,灰原薰低低喘着气,手指按在土里,法杖在她手边,她努力动弹,要拔出挂在腰上的匕首。
这家伙,龙神,在玩文字游戏……身体被占据时,不包括在占据的过程中。
也就是说,只要龙神将占据的部分维持在一半及以下,过程也足够长,她就不得不一直和它做精神上的争斗,以夺回她不听使唤的另半边身体。
灰原薰还是昂着头,左右两边的脸要做出不同的表情。
夏油用墨色的眼眸将她俯视,微微倾身,伸出了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脑袋上。
“回去吧。”他在她的耳侧轻声道。
灰原薰的手一松,匕首掉落,她重新回到了黑暗中去。
“……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
起初印象是模糊的,日夜不分,一切还处在混沌中。当能清晰地听见并且明白后,世界慢慢展开,我拥有了真正的意识。
我生来就有特殊的能力,她说这是代代相传,让我不用害怕,也不要告诉别人。
可是我不明白,她说这些时为什么面带愁容,声音颤抖。
我隐藏着自己,直到六岁那年,她被众人刁难。
我只是想保护她,仅此而已。
我进入了囚笼。
他们用锁链拴住了我的手,将我关在屋子里,他们让她将我看守,蓄长了我的头发,他们小声对我诉说愿望,哪怕无法被实现。
我等待着机会。迎接我的是她凄惨的叫声。
那些人看着我与她,眼中是恐惧,也是憎恨,是敬畏,也是残忍。
我对着他们尖叫,我挥舞着身体,我想要将他们全都杀死。
她紧紧地拥抱着我,让我停下。
原来,从一开始,我的性命就不属于我自己。
话语是单薄的,什么都不能达到,我装作臣服,默不作声,一点点寻找离开的道路。
有时我在想他们是否知道,所以才如此纵容。
是我多想了。
在她的恳求下,我被绑在刑架上,火焰烧灼我,留下疤痕,我要再一次逃走,巨大的网从天而降。
锐利的武器进入眼睛,将它深深凿进了土地里。
我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我是怨憎的,可我失去了自由的身体,又丢掉了光。
我不知自己要去何处,甚至已不敢离开,而是同一只鸟般,停留在城市里。
四人的访客,没有唤起我心中哪怕一丝波澜。
他们来找的不是我,而是已不存在于此的幽魂,我被带到了屋子里,我知道访客会死,这已不是第一回。
他们却轻松自在,是丝毫不知自身命运即将改变吗。
可是,我又看见了,用余下的那只眼睛。
他能令人陷入沉睡。
我悄悄地观察他们,偷听他们的对话,我让她将所有都告知我,我久违又或是头一次感到自己能抓住什么。可当夜晚来到,我才发现属于我的地方只有这个房间。
不是他闯了进来的话。
“是你吧,”他对我说,“跟踪狂。”
我支支吾吾,无法开口,除了她,我已很久没和人说过话。我是暗影,无法表露自身的存在,我朝他发起了攻击,转瞬之间,我便倒下了。
“你想做什么?”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