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若不愿割爱,直说便是,何苦用旁些个玩意儿打发我。”
纪南嬅那抹笑意终于微不可见,她自蒲团上站起,比纪明葭还高出半个头:“妹妹既知道,又何必惺惺作态?我乏了,妹妹请回吧。”
纪明葭瞪大了眼睛,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眼睁睁看着纪南嬅越过她便出了门。
纪南嬅刚走,松荫便回来了,只是手中不见琴盒的影子,身后却跟了个安嬷嬷。安嬷嬷生的一副凶相,是纪南嬅母族带出来的家奴,连那做了四十年的纪家管家也对她礼让三分。
安嬷嬷自外撩起竹帘,毫不客气地送客:“二小姐,请吧。”
芙蓉苑。
“.....那素琴音色空谷幽兰,绝计是价值连城的,纪南嬅是当我不识货吗?”纪明葭面色愤慨,将四方桌上的茶盏花瓶拂了一地,尤不解气,“从前倒没发觉她这般牙尖嘴利,不肯把那琴让给我也就罢了,竟还叫下人来赶我!”
应芳萱并不懂琴,只是静坐等女儿发泄。待屋里再没旁的物什可砸了,她轻轻挥手唤了女婢:“将这里收拾了,再换上一套新的茶具来。”
纪明葭越想越觉得屈辱,她倏得转身:“难道是父亲要回了,她自觉要有靠山了,便不服母亲管教了?”
应芳萱心中叹气,小女儿到底还是不谙世事,那纪南嬅心性这般高,何时服过她这个后来的主母?
老爷北上这一年半,纪南嬅不计较被明葭占去的便宜,只怕是真心不在意。她这缺心眼儿的女儿却以为,纪南嬅是怕了她们。
应芳萱拉过纪明葭的手,摁着女儿不情不愿地坐下:“你可好好想想,你拿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她可曾不舍得过?”
“那是她要在娘手下讨生活,不敢对我这个嫡女不敬。”
应芳萱摇摇头,保养得当的面皮微蹙着眉,也显出几道纹路来。老爷给她的那些田产铺子,不过勉强够她们母女二人在这府里过得滋润无忧。若说能叫纪南嬅在她手下讨生活,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应芳萱端坐上首,接过一盏新沏的茶抿着,并不出声。待屋里狼藉收拾干净了,才挥退了满屋子下人,与纪明葭细细说来。
“她母亲崔婉,是清河崔氏那一辈唯一的嫡女,原是要做太子妃的。若不是咱们陛下....先太子薨后,她守了望门寡,哪还轮得到你父亲?”
纪明葭恨恨朝东面看去:“清河崔氏?咱们还是金陵纪氏呢,娶个望门寡进门,父亲也不嫌晦气。”
崔氏是千年名门,又岂是纪氏三代豪绅可比的?只是应芳萱歌女出身,所知的也不过是自府里婆子那听来得,并不比纪明葭多多少。
自然那一把骨头,也不比纪明葭重多少。
“话虽如此,”应芳萱话锋一转,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压低了声音道,“只是那崔氏为了不叫这个女儿嫁过来瞧人眼色,随了无数奇珍异宝。据说当年那添妆的船只,便不下百艘。你父亲本是商户出身,又怎会和钱过不去?”
她没说的是,如今的纪家老爷便是靠着崔婉那半数连城嫁妆,才自一个地方豪户,步步发家,将商铺开遍大江南北,成了如今的江南首富。
纪明葭听楞了神,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便是狂喜:“娘是想....”
“总算开窍了,”应芳萱睐着眼轻点她的脑袋,媚色眉眼依稀可见当年风采,“你自以为她怕你,抢占了她许多好东西,实则是她施些小恩小惠罢了,根本动摇不得根基。”
“咱们要图,就要图大的。”
“娘——”纪明葭忙绕到应芳萱身后,替她按颈垂肩,“娘也真是的,这番大计怎得如今才告诉我?害我今日闹这么大笑话。”
“若是早告诉了你,你这毛躁性子,可不得被赋林台瞧去了马脚?”应芳萱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母女温情,又筹谋着美好未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左右她没了生母,往后婚嫁大事,还不是握在娘手里?”
“你如今要做的,便是讨你父亲欢心。待你父亲满心都是咱们母女俩,娘再随意寻个人家,填个两箱嫁妆将她打发了,那数不清的珠宝首饰、古董文玩,不就是你一人的了?”
“哼,”一想到那风光霁月的纪南嬅往后也得仰她鼻息,纪明葭就一阵得意。她心下松快,手上也没了个轻重,“等父亲厌弃她了,我要她亲自将那些宝贝悉数奉上,看她还敢不敢以次充好,拿什么江州瑶琴换我要的素琴。”
“诶哟,”顾不着被纪明瘕捏疼的肩膀,应芳萱着急忙慌拉下她的手,扯着她衣裳正视她,“你说什么,江州瑶琴?”
纪明葭一脸莫名:“是啊,怎么了?”
应芳萱瞪着她的脸恨铁不成钢:“不识货的蠢材,你可知那是什么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