渍,撇撇嘴,“我是妖女?当初谁教我读《蒹葭》的?孤男寡女,教我情诗,谁妖了?不要脸。”
“《蒹葭》乃秦国诗作经典,教你是应该的。那时你多大,谁看见个孩子会起那种心思?还孤男寡女,你未免想的太多。”
徐若虽不服气,但也说不出什么。
吴秋行又道:“还有,你那匕首应该戳下去,你心有小义却看不透大局,才总失去一些明明已到手的机会。”
“我不是心有小义,我是还对你有情,吴先生。”她故意眼含媚意地望他一眼。
至于是不是真的,任他猜罢。
反正对他而言都一样。
吴秋行不再看她,面向浩荡渭水,叹道:“八百里秦川是多少英豪埋骨之地,这生生不息、奔腾不绝的渭水中又流着多少英雄血泪。”
身老心不老,犹念功业盼今朝。
徐若微微一笑,接道:“渭水东去,不是流的英雄血,是流的所有平平凡凡、不被史册铭记的人的血。英雄无情,生民有情,我永远成不了英雄,但我心中永远知道有情的好,军师会知道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万骨,何来一将。
青史滚滚,渭水滔滔。胜利者背后,总有无数黯然销魂的失败者。王侯将相背后,总有无数默默无闻的生民百姓。
吴秋行对她道:“小心君上。”
她笑道:“知道了,先生,我走了。”
“走吧。”
*
郑朗很孝顺,起码在面上是这样。
他孝顺卫姬,也孝顺徐若,下朝后,总是要连着向二人请安。
毕竟不是养在自己身旁长大,徐若和郑朗能聊的,永远只是些浮在表面的话题。
但是徐若很知足,也很珍惜。
郑宸和左相郑思如最亲近,他二人气场相合,一见如故,郑思如也乐得带他去见一见朝臣。
郑宸凭借他无害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热络,得了很多朝臣的喜爱。
不过这种喜爱,更多只是对一个孩子的喜爱与欣赏。
这日,徐若一人在寝宫中,正在给郑宸和郑朗两人缝个护膝小毯,免得他们坐榻上时冻着。
郑朗下朝,来找她。
郑朗穿着玄色袍服,头戴发冠,徐若望着他有些恍惚,他很像年轻时的郑擎。
只不过,面容比郑擎要温和些,气质也没郑擎稳重。
所以,他看向她时,腼腆之中,还是藏不住不适应和别扭。
“君上来了。”她主动打招呼。
郑朗颔首,说:“卫国使臣带了一瓶美酒,母后留了一壶,让儿子带来给娘尝一尝。”
徐若哦了一声,问道:“这酒是卫后要赠我的,还是君上赠我的?”
郑朗没反应过来,“娘何意?”
“若是君上赠我的,便是君上想着有好东西分享给娘,娘更开心些。”她笑着解释。
郑朗点点头,“原来如此。”
徐若说:“倒给娘吧。”
郑朗照做,斟酒一杯,递给她。
她要去拿,忽然扬声喊了一句“朗儿”。
郑朗竟被她忽然提高的音量吓住,手微颤,那杯酒也洒在案上。
“娘,怎么了?”
她笑道:“瞧你这么不小心,我看你心不在焉的,给你提提神。再给我一杯罢。”
郑朗有些尴尬地一笑,再给她斟了杯酒。
她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速度之快,让郑朗差点没反应过来。
饮罢,她把小毯子拿出来,对郑朗说:“朗儿,冬天就快来了,娘给你和宸儿缝了护膝的毯子,你处理公务时,做那王座上,把摊子放在腿上,免得冻着。”
“……娘。”
她伸出手,抚了抚年轻国君的脸颊。
“娘从小不在你身旁,你被王后扶养长大,娘是感激她的,娘不是称职的母亲,对你没付出什么,娘很愧疚,娘总想着怎么才能弥补,但好像怎么也弥补不了。”
“娘希望你当个好王,和你父亲一样的好王,你始终不要忘了,秦国永远是秦人的国,你要对得起秦人,你要对得起你父王。”
“娘和宸儿说,让他长大后好好辅佐你,你们两个,一定要让秦国比以前更强,万万不可墮了先人之志。朝堂上切莫让一人一家独大,用人不可皆由善恶亲疏……”
她说着说着,腹中一痛,喉中泛上腥甜,她被血沫呛住,只好咳出来一些,才舒服了。
郑朗看见她唇角鲜血,眼中震惊、愧疚、自责……种种情绪复杂交缠。
他上前想给她擦血,却不急她吐血的速度,他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娘……寡人……我没想着要这样……”
徐若只是有些慈爱地望着他。
他在那样的目光里,终是落下泪,有些无错地解释道:“父王遗旨,儿不敢不从,不得不从……父王临终前说,娘和宸弟都是聪明人,这秦宫聪明人太多,未免日后生出祸端,母与子,必去其一……宸弟他……他还那么小,儿下不去手……”
徐若点点头。
这话说的对,她也料到有这一日。
清剿过宗室势力的先王,自然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有她在郑宸身旁,难免日后不生异心,这样的异心,对稳定的统治而言无疑是潜伏的威胁。
先王也是在教郑朗为王之道。
国君,总要学会果断地舍弃。
先王也许是喜欢她的,可先王也能留一道让她丧命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