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春水潋滟成灾,带着极度的焦虑,生怕他拒绝。
段红袖也放心了。
“你呢?”
傅桃花:“我还不是那样。”
段红袖:“没给我说老实话。”
傅桃花却回头看了明瑜一眼,对方在栅栏边望着绯色的桃花,低声说:“我不知道。”
段红袖眼睛瞎,可心还灵着。这丫头心里没人,就一定回答得很干脆。她历来是个倔强的性格。
段红袖腰挺直,就着朦胧的影子,手向前摸了摸,终于摸到她的手,握住在掌心中。
傅桃花拧着黛色眉头:“你的眼睛?”
仔细看他的眼睛,仿佛在瞳孔上不布了一层红色的蜘蛛丝,遮挡着所有的阳光。
“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大夫!”
段红袖按下她的话:“没关系,我时日不多了。桃花,云楼交给你。我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你想经营可以继续经营,你不想了,就把它关掉。”
当初离开云楼,他也没有想过回不去。
可回不去就是事实。
当初的云楼,只是他用来同心上人置气的一个玩意。
他留在的东西,足够让她们下半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泪水,从不知何处,涌出来,注满眼眶。
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往下掉。
滴落在相握的手背上。
“哎,有什么可哭的。你再哭,就不像是你了。”段红袖眼睛里的光一闪而灭,浓色越来越红深,“别哭,好了。”
段红袖双手举起来,摸了摸她的脸,擦去脸颊上的眼泪。
姑娘的脸,应该越来越好看了。
“如果当初你是个会哭成这样的丫头片子,我就不会看上你。”段红袖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摇头,不肯说。
他手里拿着桃花花瓣做的糕点,她有一张桃色艳丽的脸,说,叫桃花吧。
桃花是春天的,是美好的开始。
傅桃花吸了吸鼻子,可眼泪就是不听话的往下掉。
段红袖于她,亦师亦父。
这几年,抱着一丝期望,她走了很多地方寻找他。
想不到,再见的一天,已经快阴阳两隔。
她不想要他的云楼和财富。
她想把他的云楼还给他。
段红袖脸上平平静静的,他牵挂的事情算是完成了。
心中的气,就这样松了。
胸膛中,鼓涌出一阵翻滚汹涌。
一口血,吐了出来。
喷溅四处。
血块深红色,仿佛被妖魔鬼怪抽干了生气,只剩下深沉的红。
段红袖弯起腰、捂着嘴巴,疯狂咳嗽。
傅桃花因为靠得近,血都溅她身上。
血迹如同碰倒的砚台。
她一时呆了。
随即有人走过来,扶着段红袖的身体,把手中的杯子乳白色的液体灌到段红袖的嘴巴里。
傅桃花茫然:“你给他喝了什么?”
图嬷嬷表情严肃得吓人。
段红袖缓了一口气,对傅桃摆摆手花:“桃花,我累了,你去吧。”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明天再来看我。”
傅桃花木头一般,应了一声。
她站着远两步的位置,看着图嬷嬷手脚麻利的照顾着段红袖。
她,反而,像个外人,多余的。
有人站着她的旁边,悄无声息的牵住她的手,把她带出了湖心。
人去安静。
初春的风,都是甜味。
段红袖的四肢百骸都要咳断一样,有麻醉止痛的药物,稍微让他还能享受此刻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双手,轻轻的扶着他的肩膀。
段红袖感觉好一些。
“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
皇后的手明显颤抖。
“如果能救活你,我可以不惜一切。”
声音很低。
低得仿佛只是说给风听。
段红袖曲起手指,轻轻划着紫檀木质的扶手,轻轻一笑,摇摇头:“这样,他就会,更加生气。”
对她,他还是选择相信的。
皇后无声落泪,她紧紧握住他的肩膀,害怕他的生命就这样消失。
可是,段红袖已经无所谓。
他喝的药,应该是让他感觉不到任何触碰。
可是他有点感觉。
“坐下,陪我看完最后一次日落吧……就像小时候一样。”
天边的落日裹着晚霞,漫天的星辰若隐若现。
此刻终究是美好的。
世人总想留住时间,可时间从来不仅仅只有美好,还有深刻入骨的遗憾。
在这个无人能及的地方,皇后终于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