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去。
孙员外自病后,变得极其喜欢孙茂。以往他对这个儿子,无非是偶尔关心一下学业,平日里更喜欢和姨娘们颠鸾倒凤。现在,他一天要召见孙茂三次,孙茂无法,连课桌都搬到了孙老爷的大屋里,以便时刻侍奉他。
孙茂正看着书,让孙员外爱怜地摸上脸蛋,抬了头,见到父亲凑近的一张慈爱的脸,浑身一激灵,毛骨悚地站起来,捂着脸退了几步:“爹……”
“嘶。”
孙茂回头看去,原来是方如意坐在孙员外床上吸气,自孙员外转性以来,最喜欢方如意,每每将她留在身边,强令她叠衣服、洗衣、缝衣,现在她身边歪歪斜斜地摞着一堆鞋垫,正缝补衣裳,还是扎得满手血痕。
孙员外蹬蹬地走过去,生气地把衣裳从方如意手里抽出来,接着缝,责骂道:“你这个妮子,长得白白净净挺灵光,却连个针线活都做不好!”
方如意连忙低头,随他责骂。孙员外咬断线头,戳着她的额头道:“饭也不会做,衣裳也不会缝。就你这样蠢笨,真不知道我儿怎么看上了你!以后嫁给我儿子,还不知道要他遭多少罪。”
窗边的孙茂, “噗”地喷出了一线茶水,方如意抬头,脸都青了。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孙员外边指指戳戳骂着,边去开门:“谁呀?”
门一开,一阵香风涌进来。
一个风骚女子扭着腰进来,哭着撞进了孙员外怀里:“老爷,是我啊!您身子怎么样,这几日,奴家担心死你了……”
话还未说完,胳膊就让孙员外从身上扯下来,抡到了一边。
孙员外向后跳了两步,闻了闻自己的肩膀,抬起脸,横眉冷对:“离我远点,一股骚味!”
苏姨娘樱桃小口微张,面色震惊,后面的哭声全卡壳在了嗓子里,看不见的毛都气得炸起来了:“您说什么?奴家哪有味道!”
她抬袖闻闻自己,是勾魂夺魄的香味没错。这个不解风情的老东西,居然敢说她有骚味!苏奈龇牙,一脚踏过了门槛,朝着孙员外伸臂:“老爷不是最喜欢奴家身上……”
孙员外却向后直躲,躲到了孙茂背后,摇晃着他的手臂,伸指头咒骂道:“呸!个骚狐狸!最讨厌你这种不要脸勾男人的,儿子,叫她离我远点。”
“老爷。”明锦见状不好,急忙迈过了门槛:“您这是怎么了呀?这是您从前最宠爱的苏姨娘呀,您不记得了吗?”
孙员外还是骂骂咧咧地往孙茂身后后躲。
野鸡精急了,推开苏奈,蹬蹬地走进去,一把扶住了孙员外的手臂,温柔地捧住了孙员外的脸:“老爷,别生气。您看看我,我是锦姨娘呀,您总认得我吧?”
孙员外慢慢地冷静下来,上下打量她。
眼前的女子脸上身上全是首饰,耳边一对金耳坠摇摇晃晃,映得她的脸明艳万分。
“锦姨娘?”
“哎。”明锦感动道,“我是服侍了您五年的锦姨娘呀,老爷待我最是长情,定然记得我。”
孙员外的眼睛落在她脸上、身上,若有所思,看得渐渐入迷。
野鸡精心里正高兴,耳朵上骤然一痛,她嘴角笑容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孙员外手上捏着的金耳坠。
“老爷,您,您抢我的的耳坠干什么……”
她抬手去夺,谁知孙员外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咬着牙,把她手腕上那两个金手钏也给强捋了下来,明锦挣扎着不给褪,“呀,老爷!这是金的,您赏我的,还给我呀老爷!”
孙员外把手钏拔下来戴在自己腕子上,又去扯她头发,野鸡精抢夺不过,仰头崩溃大叫:“老爷疯了啊!奈奈!”
一刻钟后,如花似玉的两个姨娘,衣衫褴褛地从房子逃了出来。
明锦头发蓬乱,连那头上的珠玉发梳都给人抢了去,边走边抽泣道:“这是怎么回事……老爷为什么会那样?”
她白皙的脸上有两道血痕。谁能想到,孙员外会动手挠她的脸,要不是孙茂死死抱住孙员外,苏奈拉着她就逃,她野鸡精娇贵的人形就让富商挠拦了!
苏奈悄悄瞥了二姊两眼,大尾巴在裙下摇摆,不敢吱声。
她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想明天,可能是她换的那个脑子出了问题……
不过,现在要让二姊知道她在里面掺和了一脚……二姊不但要啄秃她的尾巴,还得拿锅把她拍成饼。苏奈打了个激灵,心虚地低下了头,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瞥着池子里的游鱼。
大树下蝉鸣阵阵,几个婆子正蹲在一起喂鱼:“你记不记得,茂哥儿小时候也有这样的情况。”
“我记得,发大水那一年!我就是那一年来的。”
“田淹坏了,孙老爷跟着那批粮商低价屯粮,非高价不卖,把咱们钱唐的粮价炒得泼天啊!外面到处都是买不起粮的灾民,为一口饭,能把孩子卖了,我跟我弟媳抢着来孙府帮工,我把她的脸都挖烂了,趁她躺在地上,从墙上翻进来,一份工钱不要,给口饭吃就好……唉,现在想想,真造孽啊。”
另一个婆子伤怀道:“那年咱们这府邸还没盖起来,是在城东头的小宅子里。我那时站在院子里面伺候茂哥儿吃饭,茂哥儿小,才十二岁,吃的什么呀?吃得是一大桌子的香大米,鲈鱼,五花肉,茂哥儿不下了,就顺手喂给徐姨娘的狗。狗都不敢出门,为什么?一出门,院墙外面的灾民,全扑上来,从狗嘴里抢食。”
两人都道“造孽”,压低声音道:“要是普通的乱世,这贱买高卖的作为够下狱了,但那次妖物作祟,朝廷慌了手脚,没人追究到钱唐来。那天茂哥儿吃着枣,吃得好好的,突然掐着自个儿脖子,不一会儿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