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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个和尚。”苏奈在呼呼的风里费力地说,“头上光溜溜,穿一件破僧袍,他坐在树林里,差点被鸟给吃了!我,我就咬他一口,还没咬到,就被他扔上来了。方姨娘,你,你说他吹一口气,怎么能把我吹得这么远!”
巨龙没有吃惊太久,龙头上一只长如鞭的龙须一勾,从红毛狐狸脖子上勾下一串檀木佛珠,挂在龙眼前面盯着看。每颗珠子有拇指指甲盖大,看上去有些年头,陈旧得很,还有裂痕。
巨龙看了一会儿,眼里却闪出一丝敬畏之色。
“哎呀,这好像是那臭和尚的东西。”苏奈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反正也没什么用。你想要的话,就送给你好了!你都送我回来,我可不是小气的妖怪。”
巨龙发出一阵阵笑声,险些飞歪了,用龙须将佛珠套回了红毛狐狸脖子上,还拂了拂她的毛:“苏姨娘,听你描述,那和尚像是禄星手下的释颜仙人。释颜成仙前就是一个小和尚,他一生行善,在林子里迷了路,也无怨怼,反倒把两脚给饥饿的禽鸟吃了,死后方才成仙。成仙后,他右脚就是白骨,手上拿一只笔,一串佛珠。”
“原来他是真是个神仙!”苏奈气呼呼道,“不好好当神仙,净出来作弄人。”
“但,我看这佛珠有些奇怪。”方如意道,“这佛珠不像是释颜仙人的那串,好像有障眼法。”
“障眼法?什么意思?”
“就是覆盖在事物表面,遮蔽它本来形态的仙法。可能这佛珠并不真的是佛珠,而是一串珍珠变的,也许是一串葡萄变的,也许是一串气团,或者别的什么。”
苏奈摆着尾巴道:“我知道了。这种术法,我们山野小妖也会用的,只是,没有你们神仙厉害。”
像她这样,修炼到了三百年上,跟着大姊姊白素学了化物之术,就能把石头、草叶什么的,短暂地变成简单的东西。
方如意摇了摇头:“一般来说,修为越高,仙术越不容易被识破。我修为有限,竟看不清它原本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它里面好像隐藏着一股很强的仙气,却泄不出来。你既然得了它,就是你的机缘,我不要你送,你好好带着身上,可能对修炼有益。我看那个和尚,也不一定是释颜仙人……”
巨龙似看到什么,停了停,看着下界道:“奇怪。”
苏奈也向下看去,只见云雾中的绿色原野间有一个白亮的亮点闪烁:“咦?那里怎么有一颗星星?”
方如意迟疑道:“那是一道灵气。它从地面上看我们,也会是一个亮点,如星星一般。这道灵气……好像被我干扰了。”
随着她们的接近,那个亮点徐徐反方向移动,正与她们擦肩而过。亮点越来越暗淡,凑得近了,才发觉那亮点是密林中间一队移动的银色铠甲,映照着夏日炽烈的日光,刺人眼目。
呸!什么星星,原来是那只公狐狸带的一群臭男人。
苏奈妒忌得心里发烧。可不是么!吸了这么多男人,估计修炼得极快,让成了仙的方姨娘一眼就能看见那外溢的灵气。总算走了,再不走,恐怕她一个男人也抢不到……
正想着,眼前绿色的林木越来越近,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苏奈耳朵一动,隔着树丛听到隔壁阿雀家的两个小女娃熟悉的尖叫声,忙伸爪一指:“这里这里!这里就是我来的地方。”
白龙在下空投下了巨大阴影。
听到了百姓恐惧的尖叫声,方如意有些紧张,颔首道:“那,我回去了,苏姨娘再见。”
话音未落,便低下头颅,让狐狸顺着它的角滑落到地面,猛地一摆尾,再眨眼已远在云间。
银龙腾空,风云搅动,满地落叶和小石子打着旋飞起来。
可怜苏奈前脚踩实地面,刚化了人,便被背后一股巨大的风一搡,猝不及防撞进门里。
“咣当——”这老旧的木门硬生生叫她撞出个大洞,苏奈哇哇叫着飞进屋里,一头扑翻了炕上小桌,将那瓶瓶罐罐,乒乒乓乓地撒了一地。
汤汤水水灌了一脖子,苏奈被烫得一哆嗦,挂着满头面条,晕头转向地爬了起来,咬着牙,噙着眼泪,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又听见“哇”的一声嚎哭,苏奈吓得一悚,一个翻身坐在一个倒扣的碗上,险些硌死。
只见小胖墩跌坐在地,手里端着个空碗,身上洒满汤汁看她的眼神充满怨气,随即眼睛眉毛挤作一团,胸口一起一伏,沙哑地哭道:“我——我还没、没喝到,一口都没、没喝到就没了……”
苏奈吓得捂住嘴巴。
见满地都是红油饭菜,心疼不已。
可惜了,她也还没吃到一口……如今肚子还咕咕叫呢。
不过,可怕的不是这个……
苏奈心虚地瞅着满地碎瓷片,季先生家里穷,估计就这几个碟子和碗,全敲碎了;还有饭菜横流的土炕,一时半刻洗不干净;还、还有撞出个大洞的门……
苏奈敛声闭气,小心翼翼地摘去了头上的面条。平日里,她百般献殷勤,那男人都爱答不理,冷言冷语;这次她醋没打回来,还把屋里弄成这般模样,只怕季先生得抄起棍子来,嘶吼着将她打出去。
可是半晌,屋里仍是一片寂静。
苏奈拿余光瞥去。
奇怪,季先生坐在地上,怀里还倒扣着只碗,让鸡汤浇了一身,却不见生气,面色奇异的很。
他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眉心颤动,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他不吭声,一双手颤得厉害。
“先生,你不要吓唬奴家……”
不会吓傻了吧。苏奈凑过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小胖墩也不干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