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家一家子人回了皇城。成帝念着接近年尾,又马不停蹄地吩咐了人去襄国接徐太后入京过年。
赶着宫中年前的一应准备,以及这几日堆积起来的政事,刘郢一回来就往丞相府去了,都没在太子宫坐下的。
金阳殿里倒是热闹,抛开桓林山行宫发生的一应事不提,大家伙就算略有耳闻太子夫妇冷战的事,也无人敢在储妃面前提一嘴的。
田婉儿这个良娣就更不敢了,尚且还被申容压着一头呢。脸上的每个表情,说的每个字那都是仔细打磨了才表现出来的。她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堪一击的人,到了申容面前照样和和气气行礼问好。
申容自然是同她一样说说笑笑,纵然在桓林山的时候还不耐烦想着——早除了她早干净。但是一回来,这心里就莫名的安定了,仍能照着从前的节奏走。
恐怕是这皇城自带的压抑气氛吧,逼得人不得不理智下来。
“我是运气不大好,头一天好事就来了,一度畏寒到不能出门。好在行宫里头也暖和,叫宫里半分不差。下次再要安排着过去,我定要与母后说说,将你也带过去就好。”
“谢储妃,妾身也想去瞧瞧呢。老早就听说那儿修建的很是豪华了,山底下听说还有个暖泉,是不是也能泡泡澡了?”
田婉儿抬袖一笑,很是乖巧地过来与她捏起了肩。申容也没躲,余光里瞥了她一眼,顺其自然地阖眼享受起来。也不忘回她,“山底下的暖泉还在修,估计要用也等到后年去了。”
“不过——”她细如柳叶的眉尾微微上挑,轻声说,“曲欢殿内倒是有座美人池。已经有人在用了。”
田婉儿听完明显一慌,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环顾了一眼四周,又怯怯地收了回来。这申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说笑竟然都说到天子头上去了。难不成是怕自己趁着太子与她冷战期间,趁机上位,所以想靠着这些示威?
她心下不屑,面上配合着打趣道,“曲欢殿又哪是我们这些人能进得去的呀。”
储妃和良娣皆是会心一笑。再小坐一会,金阳殿内这太子妻妾的聚会也就散了。
*
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冷战,虽说是太子先低了头。可是这回宫的头一天,也是他先开始闹起了别扭。
下午听说从丞相府回来就先去了甲观,在里头和人说了一会子的话,再看了一会子的书,晚上就在含丙殿歇下了,没说召谁去伺候,也没说要往金阳殿过来。
申容也不装腔作势的继续矫情,傍晚往少府去过一趟,回来就踏着雪往含丙殿过来了。
手里捧了一方小小精致的箧笥,也不知装的是什么。她就老老实实站院门前,等人进去传话。
和之前没做储妃是一模一样,也不先自己进去,只等人进去问过刘郢的意思以后,再决定进不进去。说不上是什么心机套路,不过都是上一世留下的阴影罢了。
她再不敢堂而皇之地进刘郢的屋子了。
先来回话的是一个小黄门,弓着身子说:“殿下说要睡了,这天冷得紧,您不必过来,回去早些歇息。”
她点了点头,也没想着这一趟就一定能见着刘郢,正准备转身。
后头又小跑来第二个小黄门,叫住了她,“储妃留步!殿下让您进去。”
当真是拧巴,她不禁好笑,示意身后茵梅和元秀打赏过这两小黄门以后,才往院子里迈进去了。
太子原本是站门口张望的,听院子里有了动静,身子一转就立马半躺回榻上去了。想了想,又迅速拿了卷竹帛放手里,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
尽善扭头望了他一眼,抬了抬眉。这也太幼稚了……也是头回见他主子和个孩子一样。他悠悠然收回目光,抱起手继续在门口守着。守得储妃走过来,才低着身子笑脸相迎,“储妃安,可别冻着了,快进来吧。”
申容颔首,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
屋子里头的灯倒是都点齐了,窗子也不是完全合上的,有两扇留了道细小的缝,时不时吹些凉风进来,将那十几盏连枝灯上的火光吹得闪闪烁烁,好似上元节坊市里燃起的灯火。
她先将箧笥放置地上,在丝帛的屏风前头伏身行了个礼,“殿下。”
烛光下,屏风后的人影格外清晰。刘郢身形未动,就用鼻音发了个“嗯”。
她便继续搭话,“妾听说您手冻伤了,就往少府拿了些药膏过来。还熬了碗药汤,是用的我们绥阳乡下的土方子,从前妾冻了手就喝这个,活血化瘀好得快。”
“您……”她抿了抿嘴,这第二句话却是斟酌了一下。忽而想起那一世——也是听说刘郢受了伤,流了好几天的鼻水,就按土方子给他制了个熏香。后来他看不上,让她拿回去了,不过一转眼,又接了田婉儿送去的药丸。
她脸上的笑就收了一点,话语一顿,语气也不由得沉重了些许,“您若是不嫌弃,就趁热喝一些。不过不喝也不要紧,太医的药膏子也是绝对够使的。”
“什么嫌弃?”刘郢放了书,出来时好像还有些不大高兴的。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分不清他为什么不高兴,下意识地怕还是嫌弃。
刘郢往下瞧了眼那小小的竹箱子,径直往软席上坐过去,“拿来与我喝吧。”
她便换了方向跪过去。捻裙起身时,尽善已经很懂事地上前——拿出了里头的铜碗,又躬身呈在了太子的案几前。刚揭开盖子,那褐色的药汁上已没飘热气了。
估摸着是一路过来凉了不少,她正想说拿去热一热,手还没伸得出来,刘郢已经拿起来一股脑吞完了。
喝得着急,嘴边还淌着些。她便掏出手帕往他跟前擦了擦。二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