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送走太子没多久,申容自己梳妆打扮了一会,待到午时前就往兰房殿过去了。伺候着郑皇后用过午膳,中午赵金过来说了一会笑话,实则看看他的孩子。
再过一会,田婉儿也来问了安。几个人坐着聊了一会,赵优人退下。逢着钟元君母女再入宫拜访。
申容要不是知道了信平侯夫人背后的另一层身份,只怕都不能明白的:上回在寿昌宫都那样了,郑皇后为何还肯见这对母女。
好在叔衣不曾隐瞒,她今日也就知道该要怎么行事了。
既然不至于完全绝交,那这中间就该需要一个人来帮着中和,方便皇后也能有个台阶下。
今日正殿内坐的位置与往日有了不同。郑皇后一人在上头主座上,往下是申容这个储妃,储妃后头跪坐着的是太子宫一同过来的田良娣。而再往下殿中跪着的,便是来拜访的钟元君母女。她二人现在是软席都不敢上去。
郑皇后就侧着个脸,哪怕下头人行着大礼,又唤了她两声,都不给个正眼下去。
申容往两边看着,等了一会才笑着望向信平侯夫人,“娘娘这会午睡刚醒,身子不大爽快。你这是带了什么过来?”
她把目光放在了兴平侯夫人膝边的包裹上。
有人说话就好,怕的就是没人起这个话题。信平侯夫人感激地望向申容,脸上才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是下头人从西山带回来的驴皮胶,上回娘娘说夜里歇了脚生寒——”她怯怯地面向上头的郑皇后,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嘴一撇,倒是自己先委屈得哭起来了。
她一哭,钟元君这个当事人就更要哭的,捻着衣袖跟着抽泣。
两重声音叠在一块,仿佛这殿内有人要去了一般。申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到了郑皇后身上,见她终于回了眸。不过那眼神里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
兴许是心底还藏着气吧,只这么一眼又收回去了,依旧是没搭理。
这场面说来还颇为诙谐,下头人一个劲哽咽,上头人昂着头也不做声。剩着中间的人两头顾着。连外头走动的宫奴们都停了脚步。
谁敢保证下一刻里头的贵人不会争吵起来的?
她就索性再等了一小会,便起身到信平侯夫人面前,跪坐下柔声安慰:“好啦,殿上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说一句,就瞟一眼上头,“元君妹妹若是真的身子不好,其实也不能怪夫人你。可若没有这回事,也难怪娘娘要生气。其实啊,还是要有个正经理由不是?今日来也来了,索性把话说开,可还是上回说的,不舍得太早让元君妹妹嫁出去?”
说来说去,话又绕回到最初的矛盾上去了。信平侯夫人纵然觉得不大对劲,但又想不出哪儿不对,踌躇了片刻,就顺着这话给说了,“一来是为太早,二来……”
二来确实是真不想嫁女给刘子昭……不过这话她是肯定不敢说的,收了泪水,索性一鼓作气,“臣妇今日就斗胆说了,便就是上回一样,二人若不合适,也怕日后恼了二皇子殿下。”
申容心里一笑,稍稍起身,很是微妙地止住了声音。
一回两回的不够,这次来认个错竟然还敢这么说。郑皇后听着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冷笑了一声,“婚事也如你所愿的退了。你今日过来又是做什么?再把子昭说一通?”
信平侯夫人张着嘴,先愣了一会,“娘娘,我哪曾说过二皇子啊?今日来本也不是来提这个的。是……”她拉住了钟元君的手,膝行上前两步,“是这事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元君她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感情还不是来认错的,是想求着郑皇后安排好后头的乱摊子的。申容抬了抬眉,从后头默然绕回了坐席上。
从现在起,她便可以保持安静了。
“她如何是好?孤能知道她要如何?闹得如今地步不是你们自己造的吗!”郑皇后也索性打开了话匣子,坐回了些身子,一手放置案几上,横眉冷眼,“放着子昭那么好一个儿郎不要,还想如何?你以为你家女儿多娇贵?她若是不想嫁,那就等着吧,等到子昭日后娶了旁人,这婚事自然而然作罢,众人心里都有数了,你们就可以再去议亲了。”
信平侯夫人鼻子一抽,“那得等到哪一年去?阿元明年就十五了。”
“哦,这会你又开始急她嫁人了?”郑皇后一句将她哽住。
殿内便是好一阵寂静。连门口的宫奴都不敢上前倒水。申容使了个眼色给叔衣,那些个宫女也就退下了。
屋子里唯一能行动的,估计也就是各人案桌旁,香炉上那升腾的轻烟了。但这样凝固的时刻也没有维持太久,稍稍片刻过后,信平侯夫人便又思忖着开了口。
这场景颇有些像婚事刚赐下来的那一日,说到最后,又提到了刘郢这个太子身上去了。
“太子年岁就正合适,阿元和储妃也亲近。若是能够,给太子做妾,便是良娣往下,当个孺子……哪怕是孺子也好。”
一回两回的,竟是还没放弃。申容不禁思考起来,要嫁刘郢这个想法,到底是钟元君自己先提起的,还是信平侯夫人老早就有这想法了?按理说不太可能,毕竟上一世她能安安稳稳地下嫁给公孙郎官。就说明信平侯夫妇不是看中权势和地位,那就更不应该想撬动她这个储妃的位置了。
可这一世又是为何?
若说是钟元君自己看上了刘郢。也不至于逼得信平侯夫人这般冒死再三求着吧。就算信平侯夫人自己糊涂、难道信平侯又能允许这样的事?
她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念着这场面到这僵住了——郑皇后又用眼神问着她的意思。才无奈张口,“实不瞒娘娘,这事元君妹妹早日也是与妾提过,妾当日就与殿下说了。殿下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