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大小王氏,申容自然没急着回金阳殿,想着郑皇后一会也该有问题要问她,便理了理裙裳,往正殿返回。
“怎么去了这么久?”郑皇后一边看着乳娘怀里熟睡的两个皇子,一边问起进来的申容。
她也不多拘束,上前从案几上拿起方才自己的水杯喝了口,笑着答,“您先问您要问的,我再答您这个问题。”
大大方方的相处最好,要是扭扭捏捏规矩太多,反倒显得生疏。郑皇后显然很满意这自家人一般的状态,起身回头,挥手给屏退了两个乳娘,就朝着申容这儿走来了,“瞧你这话,既是知道孤要问什么,何不一道全说了?”
申容就娇憨地嘿嘿两声,“总要经您这么问一下,说起来才更清楚不是?”
不然进屋就急着一长串的解释,不就跟她真做错了什么一样?
郑皇后笑骂道,“贫嘴,快说。”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事,就算全部如实交代,申容也有这个自信郑皇后会多偏她的,所以也就从头到尾,以及后来王美人代王慧认罪的那一出都给说了。
听完,郑皇后冷哼了一声,“原来还是她自己蠢笨呢,不过她王家确实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祖辈是从西海那边迁过来的,那时候前朝都还没收复那地呢。”
说着扬起下巴轻轻一笑,都说不上嘲讽,而是彻底的蔑视。
赶着连汉人都不是呢,申容心里幽幽地想着,国朝延续了前朝的阶级鄙视,从长安往外发散出去,离京城越远的地方,人的地位越低,西海比绥阳还要远,未收复之时确实是一片毛地。
也难怪王美人如此低调了,至于她侄女王慧,估摸着是年纪太小了,不知道祖上的事,从小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自然看不起下头的人。
往兰房殿再坐了片刻,申容便辞了郑皇后回金阳殿,茵梅就守在殿外等她一道出来,旁边还站着个阿勇,两个人神色都还有些慌张。
她瞥了一眼,念着里头的郑皇后还在,便没首先问,等出了兰房殿的外院,又往甬道上走了几步才出声,“什么事?”
阿勇就一路跟了出来,黝黑的额头上还冒着汗珠,估摸着是从哪儿跑回来的,经申容这么一问,原想赶上前来抢着说,但瞧了眼身前的茵梅,就又自觉往后退了小半步。
“议论宫女跳井的那老媪死了。”茵梅细步靠近,到底还是带了些惶恐,“今早永巷令才放了那几个,阿勇跟过去瞧,单就没见那老媪——”话音未落,阿勇瞅着时机急忙凑上来,“诶”了声,还是忍不住插话,“后来奴婢过去问了一嘴,才知道她是上吊死的。可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再要打听就打听不到了,于是赶紧回来和茵梅姐姐说了。”
申容只感觉自己胸腔里猛地一滞,后背好似有一股寒风吹过去。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谁杀了她?刘郢还是郑皇后?还是当真畏罪自杀?可是怎么能够,她这个储妃事后又没有多追问过一句,往前更没有苛待过下人的事例。何况还是西宫那头伺候的宫奴,怎么也不应该畏惧到这么——这么宁愿丢了自己的命。
连阿勇都能察觉到里头的不对劲,那就必然不是自己吊死的了。
兰房殿外的甬道上安静得连人的心跳声都格外清晰,这会连个来往的宫奴都没有,除了一个阿勇,余下的都是金阳殿自己的人,她缓缓抬眸,心里或许已经有答案了,便招手先屏退阿勇,“你先回去罢。”
阿勇一愣,没来禀告消息时那么反应灵敏了,见储妃这副模样,遂也跟着有些好奇,想知道个结果的。可悄摸着打量了一眼后,见储妃脸上的神情实在冰冷得吓人,也就不敢再多提,步子一转,恭顺地往兰房殿退去了。
等人走后,申容望了望脚底的石砖,随即吩咐上茵梅。
“把明生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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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回即便是明生,都不能知道这个事的原委。甚至不是申容问起,他都还不知道永巷令的下房里头,吊死了个老媪。
“奴婢去打听打听。”他伏身在阶下,表现得很是冷静,甚至主动给自己揽上了任务。
现如今除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宫女,申容最满意的就是这个明生了。有情有义不说,办事还利索,前头安排他去做的事,没有一件办不成的。不仅如此,有时就算不用申容多说,里头繁琐的细节他都能给办妥当了。
关键是他人还冷静,除了第一回提到他那相好的小宦官以外,其余时候都看不出他任何情绪,说起话来也带着一股子沉稳,莫名的叫人安心。
她终于从这事中缓了口气,“去吧。”但眼看着他刚退到门口,又不由得慌了一下,叫住了他。明生就停住了脚步,却依旧没有因好奇而多打量她一眼的。
就算这奴才再厉害,要打听的也是刘郢,这个太子。不仅仅是申容的夫主,也是太子宫上上下下最大的主人,若是这事暴露了,不止是明生,连申容自己都要栽进去。她抚了抚额,沉沉开口,“留神别被发现了,宁可问不出来,都要见好就收。”
“是,储妃。”明生便又在门口弓了腰。
金阳殿寂静了很久,屋子里再无旁人,申容缓缓回身,朝内室空落落的帐中看去,眼珠子一路又瞥到了南边的几处盆景上,陡然间,她依旧觉得后背冷丝丝的。
这个事之中,会有心杀了那老媪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刘郢和郑皇后了。然而要是郑皇后做的,她要这么做只能是为金阳殿、为了她这个储妃,就不可能不会说给她听。而且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奴,郑皇后要是想处死,以她两世做事的手法来看,都没必要假装是人自缢,她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处死了她。
反正整个后宫之中,没人敢反驳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