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命令。唯一一个能压住她的成帝,也从不多过问后宫的事。死了个西宫的老媪,他又怎么会在意?
那就只有刘郢了,她其实都不用去打听,或许就应该要明白的。他维持了这么久的仁慈名声,因为一个老媪乱说话,就闹得人人皆知——金阳殿里头被主子逼死了个宫女。
他确实有理由更怕流言蜚语乱传,毕竟他眼下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帝后面前的名声。
到底,无论面上如何和善,他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刘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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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晚是到亥时才入金阳殿的,一进门,照常往行障后去更过衣,从上到下梳洗过后,换了身干净清爽的里衣,才往后室过来。申容就同前面数个日夜一样,亲自燃起熏炉里的药——即便眼下身子依旧没有动静,但是这些药方也没有断。
“焦顺寻了个巫医上来,明日入宫给你瞧瞧。”
申容蹲着身子背对着他,刘郢也瞧不出来她的样子,处理完手头上的一堆事,太子爷周身疲乏,径直就上了榻,盘着腿坐了会,又仰头阖上了双眼,似乎也在感受着这股药香。
申容回过身时,脸上的神色已是无异,跟着一同往榻上过去,一边应声,一边跪坐到他背后,替他捏起了肩。
夫妻俩就各自沉默了会,前堂的灯被两个大宫女盖灭,二人一一退下。
安心求子的这段时日,屏风外一般不留人伺候。
屋内空了下来,仿佛就更安静了。刘郢享受了一会,抓住了她的手,转回身开了口,“这些时日——”他对视过来,双眼隐隐带着血丝,尽显疲惫地说,“朝里会有些乱,之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不必太过担心。”
前朝的事,她一个后宫储妃有什么好担心的?除非事关申安国。一提到这个,前头因为吊死个老媪而惶恐的心思散去,只回到原本的正轨上。
“殿下,是不是妾的父亲——”她感觉自己双手都开始发起了抖。
无数话在后头要蹦出来:是不是查出申安国什么了、他不可能支持二皇子、是有人要陷害他、他也不可能会和乱党搅合到一块、连个官场交际都不懂的人,怎么能去搞这一套?她很想说,你们也别把他想得太厉害了,如果不是成帝硬拉着他入长安,他本来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教书先生,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野心去参与换储?
兴许是看出申容神情之后拼命压住的慌错,刘郢索性大手一张,直接将她搂入了怀里,“你放心,申公没有事,这只是我们必须要走的一步。”
“那您能和我说说,到底是如何走这一步,才必须要拉上他吗?”她感觉眼眶有些干涩,渐渐的,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了。
就算刘郢的承诺给得再好,她又怎么可能跟着完全放下心来,上辈子她好歹是到了晋安三年才死的,可是申安国就是死在了这场政变之中,叫她怎么放心?甚至,甚至不是为了申安国,她原本都不必入这座皇宫来的,如果她可以完全不管自己的父亲,她何必要入这皇城虚与委蛇地一步步走到今朝。
做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他父女俩个能活下来?
刘郢开始保持起了沉默,过了一会才将她拉出来,重新对视上自己,“如果不先把名单上的人都抓了,真正站二哥的人难露出马脚。”
“那他会如何?被抓进诏狱吗?”她紧接着问。话落,就见刘郢沉默着点了头,还有些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就是上一世的走向,一模一样,所以无论她怎么做、怎么铺垫,还是要眼看着这条路按着以前的方向走去。廷尉诏狱是什么地方?进去了还能有活着出来的?就算是太子刻意做的计,要为他的大局,可焉知进去不会出什么意外?申安国如今都什么年纪了,又岂能受得住这样的折腾?
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自胸口往上一股热流涌上,那些东西如何都不能忍住地要往外溢。便猛地挣脱开了刘郢的手,锦帐一掀,迅速奔下了榻。好在茵梅和元秀还是守在门口的,两个大宫女反应也快,听着动静就推开门跑了进来。
太子紧随其后,虽没有他上前搀扶的地方了,但在申容身后看了一小会,心里立即就升起了猜想。
这段时间都是在准备这个,不单单是申氏这个储妃在做,他这个储君做得也不少,样样配合着来。
是有了吧?也该要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