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渡城内诸大军营兵马开始调动，街道上人马往来不绝。
神策军主营，谢育生坐上座，手中展开舆图，与孟佩低声商讨数个关口如何突进。
正午至深夜，期间简单用了餐，谢育生将自己所虑详细告知孟佩，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更多的，却是要依仗统帅的经验和判断。
“上将军，我却有些担心你……”孟佩摈退了侍卫，低声道，“关羡军虽精锐，到底不过六万人，若是一路被拖上一拖，大军围剿过来……”
谢育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便是要正面强攻，有硬仗要打，关羡军也绰绰有余。”
“或者，还是您带着第二军，我来带第一军。”
“这次骑兵只求一个快字，我曾带着神策军在荒漠追击匈奴九日九夜，骑兵突击经验，我比你们都更多，况且，遣你去夺关，我亦经过思虑，行兵布阵上，你习的是最正统的兵法，军中无人能胜过你，再合适不过。”他轻轻摇头，“毕其功于一役，孟佩，若是顺利，以后便不用这般颠沛流离、四处征战了。”
孟佩看着他平静的侧脸，由衷的信服，轻声道：“是。”
“还有件事。”他顿了顿，“交给别人我并不放心。”
孟佩心中隐约猜到了，却不说破，只道：“上将军请说。”
“我揣测陆元洮的反击，除了就地围剿，还有一个……就是直捣后营。”谢育生沉默了片刻，秀挺的眉轻微上挑，眼神明锐，“长渡城，或许会是他的目标。”
“你是说他可能不管两支军队，直奔这里而来？”孟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一细想，却又像是陆元洮的作风，皱了皱眉，“那怎么办？”
“两军动作要快……至于这里，你派人将女眷老弱送回后方。”
“女眷？”他顿了顿，有意问道，“都送回去么？”
谢育生站了起来，“她留在这里调理身子，过两日我会让人送她过来。”
孟佩并不问“她”是谁，额角轻轻一跳，追问道：“送去哪里？”
“我身边。”谢育生简短道，“我已从亲卫中选了几人，你知道就好。”
“上将军……”孟佩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行军打仗带着她，实在诸多不便。”
有夜风从营账外卷进来，烛火明灭，年轻男人狭长明秀的双目轻轻眯了眯，却终究还是黯了些，终不复指点万军时的从容。
他仿佛没有听到那句话，直到走至营账门口，方才听到孟佩又说了一声：“上将军，我将她送至后方，日夜让人看着……这样呢？”
“她若是不见了呢？”他脚步顿了顿，并不回头，“我输不起这第二次。”
将军府静悄悄的，谢育生走进厢房，梨白原本靠在桌边守夜，一个激灵便醒了。
谢育生示意她出去，径直走至床边。
秦怀璧睡得正沉。
他在她床边坐下，许是床榻有轻轻一动，她甚是警醒，立刻睁开了眼睛，一抬眼，方见到是谢育生，她挣扎着便要爬起来。
他不轻不重地按住她的身子，淡声道：“秦怀璧，你究竟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她睁着眼睛，眼神略略有些迷惘，长睫柔软而微翘，仿佛并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俯下身，愈发得迫近她，“你体内抑制寸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秦怀璧倏尔微笑起来，声音谦卑而柔和，“这不正是合了上将军的心意么？其实昨日，你不必给我喝那碗药，因为我本就无法受孕，只是……却也没有机会告诉上将军。”
他的瞳孔有轻微的收缩，唇角冷硬地抿起来：“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秦怀璧终究还是慢慢坐起来，目光垂下，轻声道：“我对自己做了什么，与上将军有何干系？这不是上将军所要的么？”
他的眸色正一点点的变紧，浓黑，凝濯，忽得变成勃发怒气，“你何时在自己身上种下的？如何拔除？”
“出盱眙之时。”她淡淡抬起眸子，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中，却未带着丝毫情绪。
“三年前？”
“上将军说得不错，我不配有上将军的孩子。”她轻轻扬起唇角，笑容微薄却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与固执，“可是一个盱人，却不该，也不会怀有靖人的孩子，不是么？”
清脆的‘啪’一声……
他扬手挥去，下手极重，秦怀璧脸颊红肿了半边，唇角裂开，细细一道鲜血滑下。
她却不避不闪，只是轻笑，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动怒。
谢育生冷冷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秦怀璧，为了你这句话，将来有朝一日我若得了天下，你们川、盱之地，男为奴，女为婢，永世不得翻身！”
终于还是激得他拂袖而去，看着修长的背影渐渐离开，秦怀璧却慢慢拢起双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梨白匆忙奔进来，小心翼翼打量秦怀璧，轻声道：“姑娘，你……在哭么？”
她慌忙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没有。”
“你的嘴角……”梨白小心地替她抹去鲜血，“上将军他……打你了么？”
秦怀璧微微有些恍惚，最后却只是笑了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他……只是比我更有些难过吧。”
梨白要扶她躺下，她却不肯，怔了半日，才如梦初醒般问道：“外边出了什么事么？”
“不知道，跑来跑去都一日了。”梨白轻声道，“姑娘，我听到……适才上将军的那句话了。”
秦怀璧怔了怔，“哪句？”
“男为奴，女为婢……”
秦怀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