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月朗星稀，又听闻郡主未曾入睡，便来闲聊一二。”陆元洮极有礼貌道，“郡主可愿奉陪？”
秦怀璧伸手拢了拢鬓发，笑容温婉：“自当奉陪。”
两人皆在案边坐下，陆元洮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陆某心中着实被一件往事困扰，费尽思量，却始终不得其解。”
“陆大人这般聪慧之人都难以想通，只怕怀璧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当年郡主入中原之前，是在川、盱便认识了羡王吧？”
“是。”
“若是陆某所知并无谬误，羡王早已钟情郡主？”陆元洮深邃双眸沉沉落在秦怀璧脸上，笑道，“时至今日，他也不曾忘怀吧？”
秦怀璧静静听着，却不置可否。
“当年含元殿上弑君一剑，陆某事后辗转思量，都觉得太过意外，羡王擅深谋，且内敛稳重，他若要杀先帝取而代之，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下，以玉剑击之，此法太过意外鲁莽，若是不成，羡王被擒，毫无退路。”
秦怀璧略略低下头，唇角笑意轻忽：“大人焉会不知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胜，羡王若是不冒险，又怎么能一击即中？”
陆元洮笑了笑，“那时朝廷势力此消彼长，暗流涌动，先帝、羡王自然各自有其拥护者，羡王若是险中求胜，就必然布好下招，绝不会任由禁卫军将他押入天牢，须知即便在天牢中呆上半日，也有被杀的危险。”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陆家世代在靖康朝为官，多少也有些人脉和暗线，郡主大婚前几日，并无收到任何羡王不轨的线报，若说筹谋这样一件大事，却没有丝毫痕迹，我是不信的。”
谢育生曾在天牢中呆了一日一夜，直到被部下救出。
被劫出时，他已被严刑拷问，那样强悍的性子，竟也晕去了好几回……
秦怀璧是头次听陆元洮说起，怔了怔，眉宇间滑过一丝不忍，却被他收捕在眼中。
“那么或许便如大人所说，羡王心悦于我，因我要嫁给别人，心中一时不忿罢了。”
“这个说法陆某也曾想过，可郡主或许还是不了解羡王，以他当时在朝廷的地位，因在关外大败匈奴，声名威盛，手中权势更是煌煌，先帝虽然同他不睦，真正要为难他，却也是颇难，羡王若真心想要同你在一起，送你来京城路上，大可寻个借口，与你远走高飞也不是难事，可他偏偏将你安然送来了，可见当时并非意难平。”
秦怀璧依旧不语，神色平静，唯有长睫垂下，遮掩去此刻心事。
“羡王并非是一个会因一己之私，陷天下于大乱之人，他会这样做，唯一的可能，便是身不由己。”
“想不到陆大人对羡王评价如此之高。”秦怀璧轻声道，“只是三年前弑君那一剑，内情如何，陆大人若要知道，只怕得去问他本人了。”
“若有机缘，自然是会问一问的，不过陆某后来想了想，新帝登基，羡王反出，靖康朝乱局已成……这样的局势中，唯一获益的便是盱眙了。”陆元洮悠然道，“这三年，朝廷颇有些自顾不暇，若我记得不错，只怕盱眙税赋三年未曾催收了吧？”
秦怀璧身子微微一颤。
“若是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羡王弑兄，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倒的确没有人再想到曾有这么一件郡主入宫之事，自然，朝廷的怒火也不会再迁到川、盱去。”
“再者，我辗转找到了那柄玉剑，那把剑上自然是有先帝的血，也有羡王在含元殿吐出的那口鲜血。”
“过了近一年时间，竟然很容易分辨出羡王吐出那口血，鲜红一如当日吐出之时，问过了巫医，方才知道羡王当时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蛊毒。”
秦怀璧霍然站起，冷声道：“大人心中既有决断，何必又来问我？”
陆元洮依旧坐着，心平气和道：“郡主这般反应，陆某心中便更确定了。”
秦怀璧缓缓坐下来，“这件事过了这么久，陆大人追究还有什么意思？”
陆元洮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笑道：“假若陆某推断的一切无误，时隔三年，羡王竟不杀你，可见郡主在羡王心中所占分量。”
“大人想要以我来跟羡王交换？”
“若说要交换什么，陆某总得先弄清我手中筹码的价值……”
“大人可知我本有机会逃跑，却心甘情愿被抓？”秦怀璧眉眼舒展，如愿以偿看到陆元洮眸色中那丝警惕。
她有意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大人或许不知道，很快，我对你来说，便没有丝毫价值可言了。”
陆元洮念头转得极快，“郡主想要寻死么？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秦怀璧只觉得喉间一阵微痒，不由重重咳嗽出声，这一阵咳嗽远比之前的都要厉害上许多，听得陆元洮微微皱眉：“你可是着凉了？”
“稍稍有一些，不碍事。”她的面颊略有些潮红。
“郡主还是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会让军医给你看看。”他终于站起，径直道，“不日大军便要启程，郡主于我大有用处，身子还是要保重。”
虽然在长渡城下不过一日，秦怀璧却已看出来，靖军并没有要全力攻下此城的意思，倒像是在调整战略，稍事休息。
“你不要这长渡城了？”秦怀璧皱眉问道，“我本以为你会强取而下，直捣他的后方。”
“你我能想到，谢育生怎会没想到？”陆元洮悠悠道，并未有瞒着她的意思，“我猜羡王在后方给我拉了好几条防线，只怕一跨过长渡城，就深陷泥足再也出不来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陆元洮双手负在身后，深深看了秦怀璧一眼：“倒也不用瞒着郡主，我知道他星夜兼程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