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初步推断,目前,并无证物证实背后是苏贵妃一党。”
沈星煜周身快要杀死人的气息,逐渐淡薄了一些,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想起几日前她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沈将军真是好计谋,连本门主也被算计在内了呢。”
她站在自己面前,神情冰冷,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像漠视的东西。
人都会痛恨自己被利用,更何况,还是“利用”一名刚刚被她救回夫君,身怀有孕的妇人。
那时他与暗线互相闪了一个眼神,他的眼角以细微的幅度朝不远处扫了一下,暗线表面不动声色,借着搬运伤者,趁机将密信递给了那名怀着身孕的妇人。
不怪她会漠视自己,毕竟自己也是真的“利用”了。
李宗启并未察觉到沈星煜异样的神情,他把手中短剑轻轻放在桌上,剑鞘碰到木质桌面,发出一声细小的碰撞声。
他若有所思轻声道:“本王也曾派人暗查过苏贵妃身世,她原本是南疆风月之地一名小有名气的舞女,因颇有一些姿色,一直被老鸨子养着用来钓客人胃口,直到父皇巡视南疆,她上台献舞……”
“这样一个风月女子,如何能与孟子岚勾结?”
“呵。”
似乎是听到极好笑的东西,沈星煜薄而锋利的唇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的目光中仿佛有千万支羽箭,牢牢盯着李宗启:“这样一个风月女子,不也成了贵妃?”
“……”
李宗启一时失语,整个大靖朝都知晓,现如今最受圣宠的贵妃娘娘,当年只是一名在烟柳之地以舞姿取悦客人的舞女,未曾想,一朝登台献艺,竟然被南巡的陛下收入后宫之中,从此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嫔妃。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微弱了几分:“我知道自从八年前那件事之后,你心中对我父皇颇有不满。”
他的话如同一道透明的墙,横亘在二人之间,厢房内的气息仿佛被冻结了。
八年前,皇城之内一朝事变,皇长子宫内赴宴返回途中,意外落入后花园碧云湖溺水薨逝。
二皇子一向与皇长子交好,为了救皇兄,他竟然不顾自己安危跳入湖中,不知是因为呛了水还是受到了惊吓,回宫后昼夜不停地高热,最后竟然落得神志不清。
而平民百姓并没有机会见到这些宫中秘事,第二日一早,天都城中私下纷纷口耳相传一个骇人听闻——
昨夜,城南东市,那个兵部尚书府邸被深夜灭门!
而昨日,正是花好月圆,阖家欢聚的中秋佳节。
李宗启皱着双眉,似乎是不愿想起痛苦的回忆,沉声道:“若不是因为中秋宫宴之上,父皇斥责了皇长兄,他心中惴惴难安,又怎能突然跌入碧云湖中。”
“可是,皇长兄私联兵部尚书本就触犯大忌,甚至私下对父皇的政策颇有异议。”李宗启抬眼看向红木桌对侧的人,那人此刻正背对着自己,手持一柄烛台,照亮关要图上某一处方位。
听到他话,沈星煜持着烛台的手臂垂低了一些,他并未转过身,只是用淡漠的语气问道:“殿下可知一种名叫五吸丸的东西?”
“五吸丸?”
李宗启撑在桌上的双手一紧,这是一种前朝死卫中常用的毒药,毒药外有一层厚厚腊皮,那些死卫将后槽牙凿空,把丸药塞入齿空中,一旦任务事败便会咬破腊皮吞药自杀。
因药效猛烈,只需五个呼吸之间便可殒命,所以被称为五吸丸。
他神色骤冷:“这是前朝的东西,一种毒药。”
“臣在永州驿站被一伙自称山贼的人袭击,这些山贼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但是,在一个垂死挣扎的山贼口中,发现了五吸丸。”
“永州境内居然还有前朝余孽?”李宗启神情凝重,若真如方才的推测,南疆之地已成心腹大患。
沈星煜转过身,把烛台轻轻放在桌子上,声音缓缓:“那些山贼已经死干净了,孟子岚下令将山贼尸首悬挂于乱葬岗尖刺之上,曝尸十五日,不管推断是否为真,这件事并未伤到孟子岚分毫。”
他顿了顿,声音哑然:“只是,恐怕那位丁刺史和刘驿丞是难以活命了,不出三日,这件案子便会上报至刑部。”
李宗启想起沈星煜前往南疆之时,手中并无兵部通令,按律法,将领离开驻地需有兵部通令或陛下旨意,否则便有谋逆之嫌。
陛下如今时常神智浑浑噩噩,上一次亲下旨意还是将镇北军军权移交给沈星煜,至今,已经很多年再没有过军权调令的圣旨。
最多三日,永州驿站被山贼袭击的案子便会快马加鞭送至刑部,沈星煜虽然是正常离营回京述职,但是手无通令,又擅自离京前往南疆,倘若被人咬死不放,只怕难逃惩处。
“多谢你为本王带来密信,你放心,手无通令一事,本王会在两日之内为你抹平。”李宗启撑着桌子的双臂一用力,他挺拔的身子站直了一些,他看着眼前玄衣人,话锋突然变了一个腔调:
“沈星煜,人死不能复生,百炼钢尚有断裂之时,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放下吧。”
恍惚间,玄衣人悄无声色抬了抬眼睫,他眸中那些狠厉、淡漠、冷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罕见的缱绻与希冀。
那人伸出一根修长好看的食指,贴近薄唇,向自己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臣告诉殿下一个秘密。”
“她没有死。”
果然,还是不能在他面前提起那个人,那个名字。
李宗启伸手拿起玄铁面具戴在脸上,心中估摸着,方才那些暗线尽数被杀死的动静,现在应该已经被暗中人知晓了,他朝沈星煜走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