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有个问题。”虞小枝忽然开口。
“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女扮男装行医,为何不拆穿?这件事在整个壁国不都是……”
“为什么?”
“啊?”
“为什么要拆穿?你要知道,你在做好事,何时做好事也见不得人了。”他笑吟吟地对她说。
虞小枝愣在他眼前,他又说:“你不也没去向州衙告发我?毕竟在众人眼里,我做的才是实打实的恶事吧。”
说这话的祁怀晏语气里没有丝毫羞愧,反倒坦坦荡荡。
“做你认为对的事。知道吗,小鱼儿。”他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虞小枝眸色微微发亮,好像里面坠了星星。
片刻后,她托腮,一脸真诚的发问:“那你觉得,我医术如何?”
“……”
“嗯?”
祁怀晏一笑,答案了然于心:“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倌。”他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你说,你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她话锋骤然一转,问出了那个郁结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想要在霖州混出个二三来,光靠偷窃是无法穿的这么光鲜亮丽的。何况那天检关的人……
他周身一震,没想到虞小枝会忽然问这个。转眼却是一抹坏笑:“若是你猜到了我就……”
“检关,那日在检关我看见你了。”她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确定。
如果真的和她所猜测的一样,她该如何自处?她想起织围巾那天,他对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那日说了什么来着?
游侠会被朝廷彻底清剿,而她家,正是朝廷的利刃。对于这个上一秒还送她绳结的人,她于心不忍。
祁怀晏微微张着嘴,而后淡定起身,“真想知道?”
这次轮到她犹豫不决。
“后天,你想知道什么,全都告诉你。”他轻轻拢了拢她肩上被风吹歪的长袍,一不小心扭到受了伤的右肩,吃痛的轻叫了一声。
“你别乱动,刚包扎好的。”她顿了顿,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用极小的声音说:“嗯,后天。”
近些天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被一团薄雾笼罩。天星司说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天这么黑了,要不还是我送……”他方才恢复的差不多了,现下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
“不用了,你好好养伤才是,再者若是被我哥哥发……”意识到自己提及到那人,她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半晌,而后开口同往常无异般扬起一抹笑,说:“那……你下山时小心别踩滑了。”
看着虞小枝提着斗篷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时他才想起来,冲她离去的方向说:“谢谢……”
语罢,他猜测她已然走得有些距离,便起身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这身伤远远伤及不到他分毫,若是十几年来自己没受过点伤,又怎么能独立长这么大?
今日他在霖州检关道上按例行事时,碰上那波上次被他狠揍过的人不知从哪听得他们寒山会出手,竟派了几十人埋伏,争斗时才发现这伙人目的不是商马,而是他。
即便他身手了得,九人打那六十多人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的右肩被悍匪首领偷袭,幸得及时发现,扳回一局。受了伤,他出来的急,一天没吃饭,此时能感受到自己有些透支。
手下的兄弟们打散在林中各自回去,他摇摇晃晃,脸色苍白间莫名的想去那棵树下看看,这恰好是他总喜欢待的那棵树,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
他依稀看见那棵树影下却是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就是……
以后要是能常常做这种梦就好了。
祁怀晏静悄悄的走在她身后,保持着能看见一个背影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街道边高悬着米黄的灯笼,火光绰约,明灭可见。
小姑娘蹦蹦哒哒地在前走,他眸光柔和,漆黑的发高高的挽成发髻,一支明玉发簪从发间穿过,挺拔卓尔,若你借着月光瞥见少年昂首那一刹,但见神采飞扬。
女孩探头四处打探,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护着的人,心里还沾沾自喜,白日的不愉快已然全部消散。
祁怀晏看着她熟练的翻窗进虞府,他不禁抿唇笑了笑。
还说他整日神出鬼没翻来跃去?眼下她翻窗翻得不比他差多少,身形利索的不像个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夜幕降临,霖州街灯火通明,虞府院后的路安静如斯,连街角高悬着的灯笼里火苗的嘶嘶声都清晰可辨。
祁怀晏蓝色的衣袍在夜色里像是流动的水。
抬眸望向虞府西侧院的微弱光亮,他甚至能透过院墙听见里面和侍女调笑着的姑娘笑着的声音。
墙角枝叶不远处悬着的米白色灯笼,微微泛着暖色的光,他的双眸在光晕里变得朦胧,思绪渐渐飘远,越过重峦叠嶂的山脉,遇见盛满月光的平静湖水,飘得很远很远,直到飞进繁华璀璨的京城大街,凝落在京华偏远黑暗的的小小一隅。
在祁怀晏很小很小,小的连桌上的苹果都拿不起来的时候,他便成日看着父亲手握小工刀雕木头的样子。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自己从小体弱多病,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瘦弱几分。
好在父亲手艺精湛,家里虽不富裕但也尚能温饱。直到那天,一群喝醉了晃晃悠悠的穿着吏服的官兵摇摇晃晃路过他们家,看上了祁父给客人定制的木雕,讨要不得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