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我不会强迫你。”
这一场师徒就当了十几年。
本以为是随口玩笑的一句话,却在十几年后猝不及防的应验了。
短短数十年,确实是很短暂的一场师徒情分。
老头后来才告诉她干他们这行的窥探天机,亲缘注定都稀薄。
从那以后她就跟在老头身边各自相依为命,老头供她读书上学,教她为人处世,他所有的本领都对她倾囊相授。
她回到道观的时候,桑昱正在敲木鱼,只是这木鱼声怎么听也略快了些,显然敲木鱼的人心情焦灼。
听到脚步声,桑昱赶紧放下手里的木鱼迎上来,视线在触及她怀中的盒子时顿了顿,眼眶微红,哽着声音开口:“师姐,你昨天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真的能够消除师父身上的业障吗?”
“能不能,试了才知道。”
南颂说。
桑昱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法子?”
南颂站在原地打开骨灰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里装着一部手机,很有年代的款式。
南颂想要拿出那部手机,即将碰到时又忍不住缩了缩指尖,垂下的眼睫遮掩住了眼底汹涌的海洋,她的表情看起来波澜不惊。
老头这一辈子孤苦伶仃,除了两个徒弟便没有关系亲近的了,如今去世了也没有任何亲人会来悼念,这部手机还是南颂当初上学时攒的零花钱给他买的老年机,专门用来跟他联络用,如今通讯录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徒儿’的联系方式。
他像是从来都跟这个世间毫无瓜葛。
人死如灯灭。
南颂像是做下某种决定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最新下载的直播平台app,桑昱诧异:“直播?直播什么?”
“拿一张空白的符纸给我。”
南颂摊开手。
桑昱虽然满头雾水,但是昨天已经见识了这位师姐的实力,他不会怀疑她的做法,于是乖乖拿了空白符纸和朱砂笔递给她。
南颂接过,一手执笔熟练的在空白的符纸上书写着,只片刻,一张崭新的符便画好了。
桑昱看着符纸,钦佩不已:“师姐你好厉害,这是什么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师父不是没教过他画符,但他画出来的符像某种奇怪的符号,而且画几张两条胳膊就酸得不行。
南颂将符纸折叠了几下粘在了手机背面,应声道:“吸引符。”
桑昱还在琢磨符纸的笔势走向,她就打开了直播,然后抱着骨灰盒往观外走了。
这个直播间本来默默无名的待在最新开播那一栏,直播间里只有几个不知道是真人还是平台赠送的僵尸水军,但当她的脚步踩在林子里开始往外撒骨灰那一刻,热度开始攀升。
人的意念是很神奇的东西,而网络则更神奇,仅凭一根网线便可以接收成千上万人的意念。
没有人比身在娱乐圈的南颂更清楚互联网的强大和可怕。
死者为大,绝大多数人对于逝者都是抱着尊重和祝福的念头,哪怕是本不相干的陌生人。
人多力量大,那些业障在互联网带来的巨大流量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而南颂之所以顶着万人唾骂也要直播撒骨灰这件事追根究底不过是希望老头子来生投个好胎罢了。
毕竟网友再大的恶意也是对她的,尊重和祝福都是对亡者的,而她也只看重后者。
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果然不出她所料,开播短短十分钟,这个直播间被分享了上千次,直播间也瞬间从犄角旮旯的【最新开播】一跃上了首页。
近几年随着网络各行各业的兴起,曾经乏人问津,正经人不看的直播行业也渐渐兴起,变得老少皆宜了起来。
大眼直播平台,只是一个三流直播APP,总下载人数不过几万人,却在今天这个普通的日子忽然空降热搜,词条是#大眼直播App主播直播撒骨灰#。
这个充满了噱头无比夺人眼球的词条直接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app送上热搜第一。
短短半个小时,各渠道下载量飙升了几万。
南颂捏着手机,怀中抱着骨灰盒,另一只手从盒子里抓出一把一把的骨灰,走几步,撒一把。
风一扬,她白皙指间的骨灰便洋洋洒洒飘落,像一捧沙。
手机背后折叠的符纸隐隐发烫,将里面滲出的那些金色全数都吸了过来,而南颂握着手机的手却越来越凉,越来越僵,丝丝缕缕肉眼难以捕捉的黑气从手机里流出来透过她掌心的皮肤渗进身体。
腕部青紫色的筋变成黑色,她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冻结了一般。
南颂隐忍地皱起脸,抿了抿苍白如纸的唇,只要再多一些……
忽然,她的手腕让人捏住了。
南颂转头看去,她的小师弟正满眼不赞同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朝她摇了摇头。
南颂固执的与他对视,她虽然糊,但四舍五入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全程只露出了一只手,于是两人谁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桑昱被她坚定的眼神打败,松了力道,后者轻轻抽回手腕,又坚持直播了一会儿,直到骨灰盒彻底见了底,她才一言不发关闭了直播。
桑昱一直满脸忧色跟在她身后,等她关了直播才迫不及待的开口:“师姐……师父要是知道你用这种法子不会高兴的,师父身上的业障虽然化解了,但你现在……”
他能看到她浑身上下萦绕的浓厚黑气,那是霉运罩顶的征兆。
这是网友对她的恶意和诅咒反应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