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命格蹊跷,谢朗和白月荣的反应如此强烈,他们定是在我出生前悄悄做了什么偷改命格的事,害怕被你捅了出去东窗事发。”
她思忖道:“当今圣上不喜鬼神之事,对于游方术士更是讨厌得很。若是发现有朝中官员暗中信了巫术,免不了被陛下一顿痛批,同僚也都会上奏弹劾。如此一来,谢朗当然会杀你灭口。”
“听起来,好像是有点道理……”临贞张了张嘴。
先帝便是因为追求长生之术才变得疯疯癫癫,最后猝然离世的。当今圣上由此很是厌恶此类东西,虽没有明令禁止民众百姓们求神拜佛祈福烧香,但这些年也抓了不少装神弄鬼的道士。
他们师门也是因此低调行事了许多年,像临妙师姐这样大的名气,若不是替人求卦问卜时从不收钱,也一直老实本分并不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估计早就被官府抓起来关入大牢了。
民间尚且如此,朝中惯会迎合上意的官员们就更不必说了。除却做法事或者祭祀等必要场合外,人人都恨不得避着他们这些道士走,生怕和他们沾上点关系被人参上一本,惹得陛下不高兴。
想到这里,临贞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主意甚好,连连点头:“所以你们来凌虚观中住着,那些官兵也不会来查,倒是比客栈更加安全一些。”
谢令舒难抵热情,也觉得再拒绝就有点不礼貌了,便顺着临贞的话答应道:“想必此刻出城也会被仔细盘查一番,那我们便叨扰两位仙长了。”
“不叨扰,不叨扰,”临贞说着将点心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说句实话,我就算再活五辈子、五十辈子,都再难遇到谢小姐这样稀世罕见的命格。既然今日碰见了,那便是缘分。如若真能帮到两位,那也不算枉费了这一身的修行。”
两人约定好了时间,再聊了聊去泑州的路线,一直说到茶水见底才收住了话头,出了茶楼后又一路同行到山脚下,挥手道了别。
回到客栈后,许是觉得尴尬,萧祁坚持今晚打地铺睡在地上,谢令舒一番劝解后无果,便也向他妥协了。
“地板又硬又冷,你确定不来床上睡吗?”谢令舒揉了揉眼睛,看着萧祁从柜子里拿了套被褥铺在地板上,最后劝了一句。
“我睡得晚,又常常失眠,恐怕会打扰到你睡觉。”
萧祁低着头替她掖了掖被角,鸦羽长睫轻轻垂下,一颗小水珠还挂在睫上,眉眼不负平日里的凌厉,倒是替他平添了几分乖顺。
“我也失眠,所以床头常备着书册话本,有时候看着看着瞌睡就来了,有时候呢,又会越看越精神。”
谢令舒看到萧祁躺了下去,又将半个脑袋伸出了床板,两手撑在身下,趴在床边自上而下地和他对视,笑着说:“或者在脑子里自己和自己下棋,下得累了,也就睡着了。”
萧祁说:“以前刚上战场时,我一闭眼就是鲜血淋漓的景象,总是梦见那些被我杀死的人来向我索命,所以夜里总是不敢睡觉。”
“你害怕吗?”谢令舒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枕着胳膊问。
萧祁的眼神沉静,见她脸上浅淡的困意,放缓了声音道:“习惯了之后倒也不再害怕了,只是一遍一遍麻木又清醒地看着那些画面。再到后来,虽然不再做梦了,但晚睡的习惯仍旧保留了下来。”
屏风外的烛影摇晃,明明暗暗的光线让少年的脸时而清晰时而又模糊,终于在一阵风后灭了下去,化作一缕青烟。
而窗外婆娑的树影穿过窗框打在两人的身上,被风吹动的叶片缓慢摇曳,静谧黑暗的房间里,唯有两双眼睛闪着清亮的眸光。
谢令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就睡前想点开心的事情吧,许个愿什么的,说不定就和我一样,醒来之后就实现了呢?”
床下的萧祁并不说话,几束从窗框透进来的皎白光线照在他的身上,随着呼吸缓慢而微弱地起伏着。
谢令舒看着看着,眼皮子就逐渐沉重起来,直至呼吸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