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神情就各自大变。
陈颂言换了一副严正做派,而顾清风则将他那点惯有的痞气重新挂上脸。还没走离开多远,两人的眼神就瞪在了一处。
“陈~兄~,您这位救将军于水火的大~功~臣可有什么打算?”
顾清风阴阳怪气地先来上了一句。
“顾兄,你这说话愈发的没谱了。陈某怎敢居功?凑巧,凑巧而已。”
陈颂言一想到肚里还有个要命的东西悬在那里,顿时绷不住脸色,阴沉下来:“倒是顾兄人情练达。不仅同鸿渊兄妹牵扯不清,还与那十尊者关系匪浅,陈某甘拜下风。”
“哟?不装了?”
顾清风回过头来,森森一笑:“顾某原先还担心陈兄泄密来着,如今看来,倒是多心了。”
“呵。”
不提还好,一提,陈颂言更郁闷了。这就是他们军中人不愿与江湖客打交道的原因——有些手段太过毒辣,毫无道义可言。而且他原本也没想着听出什么来,就是借顾清风打探消息,不曾想给他装见了一桩大隐秘。
倒霉,是真倒霉。
真不知那位从前郡王殿下的侍卫究竟要干什么…与洛贼相持那时候,他们也曾是见过的。陈颂言作为陈家人,终归还是要与星黎的江湖势力以及鸿渊有所接触,彼时的他可没觉得这小侍卫往后能有什么大作为。
然而现在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
仔细想来,陈颂言还是觉得不对劲。依着他的记忆,鸿渊历来的品性似乎也不是个敢以整个灵国江山做赌,给他将死的妹妹拿来玩闹一场的人。
一个将“忠”之一字贯彻始终的人,怎么行事不知轻重至此?
甚至,他都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那个女人真的行将就木吗?鸿渊的真身…指不定在谋划着什么惊天大计。
在一处街口,两人分道扬镳。
“你往何处?”
陈颂言舒展开眉头,故作随意地问道。
顾清风瞥了他一眼,趾高气扬:“当然是去问候问候亲爱的鸿尘大将军,探一探她的伤如何了。怎么?你要去?小爷我同她相识已久,但你就不同了……”
一说到“相识已久”这四字,顾清风难掩脸上的得意,眉毛嘴角甚至都快弯成了月牙状。
“……”
陈颂言表情极为古怪地望着他。
他不久前才认为这些人合谋,趁南方与西北乱局,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这…就顾小子这副情网深陷的模样,他是干正事的人么?
不像,真不像。
“那,替我向王妃与鸿尘…郡主问好。”
“乐意之至。”
直至顾清风雀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陈颂言这才移步开去。沿街行至某无人荒芜之处,陈颂言敲了敲一旁破败人家的木门。
“咚咚。”
两声极低的回音传来,旋即,又是两声。一道黑影若离弦之箭,从墙另一边跃出,在陈颂言面前单膝跪地:“请营主吩咐!”
“查!动用本营及陈家一切暗部势力给我彻查!必须将顾清风、鸿尘、鸿渊以及血莲妖女的底细摸清!”
“是!”
来人回音低沉嘶哑。
“对了,做的收敛些,尤其不能让雪兔营里面那些女人得知。被她们察觉了,我拿你是问!”
“尊令。”
夜色下,月光将破门外两人的影子映得极长,竟似身披了件暗影所制成的披风。天上的云稀疏如败絮,北风呼啸,打起苍白的旗帜。乾上似有鬼兵厮杀交锋,坤下似有鬼将运筹千里,而当中人间——波云诡谲,风起尘嚣。
这张陈家耗费多年时光在西北织下的网,甚至经营的比雪兔营还要根深蒂固。要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五方势力于西北的角逐,这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另一边,城厅内亦有暗影离去。某位“置身事外”的城主依旧摇晃着他的银杯,琼浆玉液恰如这时局,总要有人摇一摇,才更为馥郁。
城主如是说。
…………
而星华呢?
星华…或言星宸对此全然无知,也毫不关心。
获得了她的身子,便也获得了她的一切感知。星宸很欢欣,她闻得了经烈日炙烤之后,晚风裹挟来长河水汽里的清新,闻得了有莲身上时刻溢散的幽幽莲香,亦闻得了市井巷陌的红尘旧气。
直至被有莲半扶着归屋,门扉洞开,星宸于无外人所见之地卸下了她的伪装。
有莲肩头,当如针刺的寒意钻入了她的骨缝之时,便知——那位她看不透的主子离开了,另一位她惹不起的主子成为了她肩头之重。
“是,星宸……大人么?”
有莲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肩伤,将她搁在里屋的方榻上,那里早就有傒城负责相关事宜的仆从添置了整套被褥。
为了托衬“广平王”这一亲王的身份,傒城做东也是下足了功夫。一切与起居相关的木具素器皆换成了银器与丰罗来的名贵漆器。许是知晓曾经那个鸿渊大致的习性,屋内点饰不多华贵,却特别置办了一纵横皆伟的大柜,占下了一整面墙。
从左至右,依次为“神兵架”,“兵书柜”,“纳衣格栅”,“置甲架”。以及一整个空空如也,足足塞得下十多人的双开镂空镶银沉木柜。这一整排,便可满足一位习武之人的所有需求。
“是…我。不错,挺机灵的嘛。”
星宸坐于榻畔,斜倚高床木沿,那股曾属于星华的慵懒意味也从她的身上散出:“本公主那位好妹妹非执着于甚自由不自由,反正就本公主看来,那都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