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岚院后,周朔扶着姜佩兮坐下,问她扭伤的药在哪。
姜佩兮摇了摇头。
周朔又说请大夫来看。
姜佩兮不愿意:“不用,我歇歇就好了。”
周朔问她扭伤在哪,姜佩兮说是脚踝。
他便蹲下身,隔着衣料,一点点揉捏。
岚院虽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但毕竟是姜氏主家的待客之地,招待贵客之处,奢华典雅,斥资不菲。
周朔自幼贫苦,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在他眼里,只要能遮风挡雨,就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看姜佩兮心情低落,周朔便想找些话题。外头插着许多梅花,他问道:“佩兮原来喜欢梅花?”
姜佩兮不知这从何说起:“怎么说?”
周朔揉捏的手一顿,厅堂水瓶里插的都是梅花。
微妙的猜测使他开始试探:“我看着附近几株梅花开得很好,想来是悉心栽培的。”
但这个院子只有花瓶中剪下来的梅枝,根本没有栽种梅树。
周朔从没夸过花草,见他夸赞梅花,姜佩兮便想带他看江陵最好看的梅花。
“另一处的梅花开得更好,哪怕在白雪中也很热闹,我过两日带你去看。”
他抬头看向她,她没有否认。
她会连自己从小住的地方,有没有种梅树都不知道吗?
周朔是看不出院子的好坏,但他却清楚每个世家都有专门住外客的地方。毕竟建兴也有,他也会去别家住。
建兴外嫁的女郎,她们回来多是住自己原来的地方,毕竟那么大的世家,不至于几个院子都要占用。
那些只能住到客院的外嫁女,要么是没父母兄弟庇护,要么是周氏看不起她们的夫婿。
他不愿再深想这些昌盛繁华下的世态炎凉,只答应了她,“好。”
江陵为他们举办了家宴。
厅堂明亮,华灯璀璨。
姜琼华身披华服,眉间画着精致的花钿,鲜红的唇瓣衬得容颜如雪。她的眉眼本就娇艳,此刻黛眉红唇的妆容更将她的美艳全数凸显了出来。
这样的美人任谁看了也会心动,只是美人半阖的眼中满是疲惫与冰冷。
这场家宴,沈议没来,说是突然病了。
姜王夫人也没来,她现在已一心礼佛,不再接待任何外客。
姜杭被侍女抱过来的时候,伸着手要母亲抱。
姜琼华接到怀里后教孩子认人,指向姜佩兮,“杭儿,那是姨母,是母亲的亲妹妹。”
姜佩兮听到这句抬头看向上首,正好与姜琼华的目光相对。
孩子腻在母亲怀里,不肯见客。
片刻后,姜佩兮听到阿姐说:“真是没规矩。”
周朔淡笑,接下了话:“孩子还小,多是认生的。毕竟是第一次见,还不认识。”
听到周朔这样说,姜佩兮才想起来,姜杭是她出嫁后才生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孩子,理应给这个小外甥见面礼。
但她是临时决定回江陵的,当时那个情景,她哪还记得有个等她见面礼的小外甥?
现在在大堂上,她总不能把头上的钗环拿下来送他吧?
就在姜佩兮面上冷凝而心里一团乱麻时,周朔转身从沛荣手上拿过檀木雕花红匣,交给了姜氏的侍女。
“这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心意,薄礼简陋,不成敬意。”
姜佩兮攥着衣袖的手不觉松开,她看向周朔。
他总是很周到。
碗盘珍馐间,清冽的酒香自酒樽散开。
热酒倾倒在杯盏里,清透纯净。
姜佩兮毫不动心,顾自吃菜。
她在周朔面前耍酒疯就够了,在这边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佩兮,这是你爱喝的酒,不喝些吗?”姜琼华说着,便拿起了酒盏,“来,阿姐敬你。”
对上她的目光,姜佩兮有些茫然,做了主君后都是这样吗?
为什么阿姐看她的目光,和周兴月看她的目光如此相似呢,裹挟着冰冷与厌恶的敌意。
见姜佩兮没反应,周朔端着酒盏起身,“佩兮扭伤了,不能饮酒,朔代饮为敬。”
姜琼华笑了声:“哦?佩兮如今竟这么听话了。”
姜佩兮看着眼前艳丽高傲的阿姐,只觉得陌生,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不敢再看阿姐的眼睛,只能一直低头吃菜。
惦念盼望了两年的菜肴,如今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建兴没有她喜欢吃的,现在江陵也没有了。
亲厚的姐妹无言以对,这场她闹着要回家的最后局面,成了姜氏与周氏的会谈。
周朔和姜琼华的对话逐渐脱离个人,他们变成两家的谈判代表,为着周姜两家的利益冲突展开争取与妥协。
姜佩兮听着就头大,她留神看了眼周朔。
他的神情认真而谦和,哪怕是正在对利益进行赤丨裸裸地谋取,脸上也不见贪婪与欲求。
姜佩兮搁了筷子,专心看身姿曼妙的舞女起舞。
直到身边的酒味越来越大,她才皱眉看向周朔。
侍奉的侍女倒一杯,他就喝一杯。侍奉的侍女也不知数,他喝了一点就往杯子里倒。
看着周朔一杯又一杯,把酒当水喝的架势,姜佩兮终于抬手按住了去拿酒盏的手。
她抬眼看向侍女,有这么侍奉的吗?
江陵的侍女怎么也这么混账了?
看到小姜郡君警告的眼神后,侍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