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在酒店泡脚,舒服得不想反驳,往床上一靠。
“爱情片啦,”黎朝喜说,“我上周和吴越去看了,看完就和好了,be悲剧。”
过了一会儿又说:“电影质感挺好的,虽然冷门但评价很高。”
宁湾将那两张票拿出来,倏忽一顿。
黎朝喜:“……顺便帮我表妹问问许清景的事,他不演戏拍电影也挺好的。”
宁湾这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将百度百科调出来重看一遍。
《冰欲》。
在她回昌京从机场坐车到酒店的路上,她见过电影的宣传片。
没想到它无声无息上映了。
没有宣传,排期就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
“他应该看过剧本了吧,那有什么意思?”
黎朝喜深沉:“没有,他只出钱。”
宁湾嘴角抽动了两下:“有病?”
“谁知道,”黎朝喜摊手,嫉妒道,“你问他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
宁湾无言撑了撑额头:“知道了。”
——她从内心是不相信许清景完全没有接触过剧本的,直到第二天。
平平无奇文艺片,讲一个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故事,be跳河双死。作为悲剧挑不出错,从戏剧影视的角度可诟病的地方不少:设定不够新奇,冲突不够明显,场景过于单一……
贵在情感细腻,故事完整。
宁湾在一片昏茫的影院环境中暗自感慨,果然上天也没有把全部技能传授给许清景——她读大学的时候还觉得这人太过分,长得好看,专业成绩遥遥领先,谈恋爱也很懂,简直没有缺点。
果然,人无完人。
稍显无聊,看到一半宁湾差点睡着,头都歪到身边人肩膀上,在快要靠到时又一激灵坐直。
瞥一眼许清景。
他面上丝毫看不出昨天动手的痕迹,鸭舌帽遮住大半眉眼,下半张脸隐没浓色黑暗中。
并不计较地笑了笑。
宁湾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压低声音,委婉打探:“你想转行?”
许清景思索片刻,摇头。
宁湾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安下心:“不转好。”
许清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冗长台词还在继续,宁湾脑子里文艺细胞实在有限,觉得许清景肯定也看出她兴致缺缺,于是干脆懒得掩饰:“我睡一会儿,结束叫我。”
她刚偏了偏头,就枕到一片平直肩线。
原本和她有一个手臂距离的人自然靠近。
宁湾一怔,抬头看向许清景。
他目光落在电影屏幕上,声音放得低:“好。”
——我睡一会儿,结束叫我。
——好。
宁湾看着他侧脸,忽然想起从前看电影她总是开头一半兴致冲冲,看到一半昏昏欲睡,最后一截不省人事——鬼知道电影院为什么对她像下了降头一般,没待十分钟就打哈欠。
一直睡到开始放彩蛋和花絮。
但她又很磨人,结束后醒来就问许清景电影后面到底讲了什么,往往电影院走到学校门口再到女生宿舍楼下有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步行时间,许清景就会耐心跟她复述故事情节,也不是很在意她看电影睡着这件事。
真是……
遥远得像上个世纪的事。
宁湾没能睡着,静默地和所有人一起,将电影从头看到尾。
片尾结束在翻卷浪花中,身边有窸窸窣窣抽泣声。听觉隐约捕捉到“爱与不爱”的问句。
陆陆续续有人离场,许清景很平静地问她:“走吗?”
“走。”
宁湾跟在他身后,绕过一排排座位往外走。
环境色随着屏幕黑白的交替变化,踏出放映厅的最后一刹,神差鬼使地,宁湾回头。
银幕上片终字幕渐次没入黑暗中。
而她骤然看清了那行白字——
“我骨血里有一场漫长痛苦的岩溶,而我站在那里,希望你不遇我不堪,只见到微风、阳光和爱。”
她停住。
许清景也在放映厅出口止步。
视线先落在她脸上,又移向滚动的演员表。
再仓促和她撞上视线。
半明半暗光影,放映厅门和地毯夹角延伸出第三空间。许清景帽檐下眉眼看不分明,只余一部分优越下颔线。
他低了低头:“怎么……”
那个“了”字消失在唇齿间。
宁湾踮脚,双手捧住他脸,如愿看见他微微睁大的眼瞳。一片昏暗静谧中他目光安静下去,影厅便有光辉柔软的月亮悬挂。
这个人啊……
这个人。
她听见心里小人叹息的尾调。
“没怎么。”宁湾把他鸭舌帽往下拉,很轻地笑:“突然想干点坏事而已。”
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分。
久违了,她在心里想,刚刚那一瞬间。
我少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