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自从吃了毒菌子在佚彩面前暴露了胆小的本质之后,小昭彻底放飞自我,像块黏人的狗皮膏药跟在她左右。她半夜三更改图纸炼法器,他就坐在她脚边,脑袋靠着她的膝盖打瞌睡,踢都踢不走。
小昭脑子不笨,一来二去也跟着学了点炼金画符的本事。佚彩却有点发愁,这小子天天陪着她熬夜,真怕以后长不高。
佚彩虽已达到化神巅峰,修行却从未懈怠。俗话说天道酬勤,终于,在某个万里无云的午后,佚彩凝神阖目,枝头的雪落在她眉睫消融。
厚重的灵力自掌心倾泻而出,方寸之地的灵压未外泄分毫,连枝头休憩的小雀都不曾惊动。
化神巅峰之上,竟空无一物。佚彩不死心,放出神识探索,一念起,万物生。宇宙间的微尘,嫩芽上的露珠都清晰可感。
从世界的边缘处,丝线逸散,灵光一闪。佚彩福至心灵盘膝而坐,一缕微风萦绕指尖流转不散。
佚彩陷入了沉思:……说好的一个修士一生只能觉醒一种灵根呢。
她现在突破风灵根,就好比一只想要飞到山顶的小鸟经过持之以恒的努力,终于学会了游泳。
可以,但没必要。
于是她催动筋脉,一时间灵力暴涨,试图将风灵根剔除,怎料再也找不到那份力量来源的裂隙。日升月落,不过一息。
见寻觅无果,佚彩想将灵力收回,虚空却因为无法承受巨大的灵压而出现了短暂的扭曲。
昆仑宫是修仙上界的最高峰,袖可揽云,而清阙池又在昆仑山巅,俯仰间星辰仿若近在咫尺。
而苍空之上,却是凡间市井,寻常巷陌。
佚彩缓缓睁眼,她大抵真的把天给捅破了。“天将破天,地将无地。”鼎姬的箴言不合时宜地跳入脑海,带来一种悚然的荒诞。
她曾仰望的日月星辰,或许不过是一缕炊烟,一个蹴鞠。而凡人终其一生追寻的仙道,正是脚下的一粒尘沙。
小昭慌慌忙忙推门进来的时候,佚彩正飞速思考着,究竟什么样的天道法则,才会创造出这样一个这样颠倒的世界。
“仙上,门口倒着个雪人!”小昭语气惶急,说话又含糊。
佚彩睨了他一眼,冥想骤然被打断,语气有些冷凝。“若是碍事,你去处理掉。”
小昭听了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是我想的那个处理吗?”
“你不是火灵根吗,连灵力也不会用了?”佚彩狐疑地看向小昭,这孩子今天怕不是撞坏了脑子,懵懵懂懂的。
他脸色复杂一会儿一变,最终好像下定决心一般重重行礼:“小昭这就去‘处理’。”
佚彩看见小昭悲壮的表情,以为自己伤害了一颗纯真的童心,试探着安慰道:“帮帮也无妨,就当结个善缘了。你找个盒子把他收起来,等他化了就挖个坑埋着。毕竟寒暑相承,不可逆转,你也不必太过感怀。”
谁知小昭听了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殿门口。
小昭去了一柱香还没回来,佚彩坐在殿内越想越觉得蹊跷,走出大殿查看。
小昭正在大门口哭着挖坑,一边挖还一边念叨:“千错万错都是小昭的错,将你火化之后请你入土为安,不要记恨仙上。仙上毕竟不是药阁长老,她也爱莫能助。仙上说的对,寒暑相承,生死有常,你还是早早投胎轮回。”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躺在雪坑里。照目前这个情况看,大概就是小昭说的“血人”了。
佚彩立马出声叫停,并短暂反思了自己在小昭心目中的形象:杀人放火等于结个善缘。
将少年扔进清阙池渡了些灵力后,佚彩才得空询问小昭。误会解除,小昭有些不好意思,借口烧热水躲到角落,连掌心的火苗都蔫巴巴的。
“算他走运,这金石之毒唯我能解。”不少修士都会用丹药灵石辅助修行,虽然提升速度快,但万物相生相克,一不留神就会在体内积累毒素留下病灶,连寻常药修丹修都难以察觉。
大概是某家人望子成龙心切,也不管他吸不吸收得了,跟一锅乱炖一样将好东西都一股脑扔进来。
据说小昭看见这少年时四周无人,他气息微弱,一头栽进雪地里。
论治病开药佚彩不擅长,但要说灵石相克,整个修仙上界都不会有比她更在行的了。她再不出手捞一捞,估计他连锅底料都要被煨干了。
少年睁开眼,见佚彩守着一盏烛台看书,便默默候在一旁,等她翻过一页看向他才躬身行礼,“多谢寒雀仙搭救,鄙名青鬼。”
他身上新旧伤痕不少,这样的孩子多半目光凶狠,竖起尖刺将自己保护起来。可他如同料峭春寒里纤细笔直的幼竹,又如精雕细琢的琉璃娃娃,美则美矣,脆弱易碎。
这样一个少年郎,名字却是市井传奇里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的精怪。佚彩知道这少年身上有故事,但他不说,她便不问。
佚彩向来是装糊涂的高手,斜睨一眼合上书,昏黄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她吩咐小昭安排伤药衣食住处,转身离开大殿,将青鬼晾在原地。
佚彩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让青鬼卸下了心防。
听人说,家里若是已经有了一只小猫,再养新的,两只猫就会打架。最好的办法是不刻意理睬,让新来的小猫自己适应环境。
这少年谈吐仪态皆是不俗,可几天下来,既没听说哪个修仙门派丢了弟子,也没听说哪个世家走失了少爷,更是无人抓捕逃犯。
二人离去后,青鬼肩膀紧绷,卸去了强撑的笑容。
寒雀仙和任何人都不同,她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厌恶,也没有同情。不问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