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来历,却一眼看穿他勉力维持的体面。
青鬼抚摸过自己僵直的臂膀,她也许早就发觉这副皮囊底下散发出的灵石气息并不寻常。大名鼎鼎的寒雀仙,发现了自己辛苦冶炼出的灵石用在了一个废物身上之后,竟然没有一剑斩了他。
别问,问就是寒雀仙人狠话不多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
“罢了,我被刀所伤,与锻刀之人何干。”青鬼别过头,窗外枯枝摇晃。屋内明镜映出他的模样,苍白俊秀,像个羸弱的玉面书生。
或许只有越绝谷那些行刑人同僚才知道,这副白净面皮下藏着怎样的魍魉。
越绝谷为他量身定制的锻体之术对寻常修士而言不啻于酷刑,剥皮拆骨他亦不曾流一滴泪。区区金丹初期修士,仅凭谋算就搅弄得越绝谷血雨腥风。
他想离开越绝谷,连谷主也拦不住他。晕死在清阙池门前,只是想拿命赌一把。
赌寒雀仙不会放任自己死在门口,赌她会对自己骨骼上镶嵌炼化的灵石感兴趣。
他赌赢了,却看不透寒雀仙救下他的目的,这让青鬼有些烦闷。
清阙池多出一个人对佚彩而言并无不同,可对小昭来说可就不是多出一份碗筷这么简单了。
青鬼有时什么都不做,只是躲在角落盯着仙上发呆。有时会悄悄帮她研墨,再退到院子里打扫积雪。
一种危机意识油然而生,小昭握紧了抹布,连他最害怕的巨型蜘蛛都勤加擦拭起来,生怕被新来的比下去。
一想到这个不速之客可能会分走仙上的关注,小昭就忍不住皱起鼻子。
小昭煞有介事地告诉青鬼,仙上比较喜欢桀骜不驯的孩子,让他可以再放肆一点儿。
青鬼皱着眉头,“此话当真?”
小昭不动声色地点头,不被仙上一剑轰下山才怪呢。
青鬼笑了一声,摆出一副受教的样子。“多谢指点。”
这份谦逊搞得小昭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补充了一句:“也别太过火。”
当晚,小昭在大殿里见到了缩在桌角研究机栝的青鬼,懊丧不已,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仙上用炼制法器的边角料做的小机关向来是他的特权,如今却被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侵占。
青鬼见到小昭气鼓鼓的,反倒露出和煦的笑容,故作大方地邀他一道,丝毫不觉得自己跟一个小童攀比有什么不对。
小昭不好直接开口将青鬼赶出去,见了青鬼那副谄媚样子又烦,只好偷偷冲着青鬼的背影指指点点。
青鬼与小昭分庭抗礼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佚彩压根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又或者看到了,但不在意。
当时只道是寻常。
而这份寻常,是青鬼晦暗的十七年里不曾拥有的。
某夜,佚彩在院子里看星星。
“听闻有修士能夜观星象卜算命途。”青鬼缓缓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星光荧荧高悬于天,如何能知晓尘埃里的命运无常。”
佚彩听了笑着转过头,“可星星的光也是借来的,它们也担心自己会坠落。”
看到青鬼明显愣住的表情,佚彩又补充道:“即便如此,没有哪一颗星星因为害怕坠落而放弃发光。”
许是星光太亮,不然为何从她眼底映出的自己笑得这样温柔。青鬼狼狈地别过头,突然产生一种冲动,想和眼前人就这么观星揽月。
直到时间凋落,直到世界尽头。
佚彩的本意是告诉他,世人唯有自我救赎,绝不可尝试依赖他人。
但她的的确确在此刻,成为了某人的光。
从没有人和他说,去借你的光亮,去成为你该成为的人。觊觎他天资的同门,惧怕他的修士,高高在上可怜他的好心人,他们有人劝他认命,有人骂他乖戾。从未有人说,请你不要逃避天命,然后热烈而决绝地应战。
这不是青鬼第一次逃出越绝谷,但大概是最后一次了。他要回去,迎接某项非他不可的神圣的苦难,或者使命。
翌日,青鬼突然辞行。佚彩没有质疑他的决定,亦没有过问他的行踪。
青鬼在院中驻足片刻,就在昨夜,他还此地与寒雀仙一同仰望星空。
他来时满身狼狈,去时踏月乘风。
漫天霓裳,大梦一场。
青鬼手指微动,院级的枯枝开出一簇小小的白花。他想,那人下次在院子里看书,大概会喜欢这香气,嘴角细微的笑意连自己都没察觉。
青鬼离开,最高兴的当属小昭。当初救下青鬼,不过是在漫天风雪中看到了曾经奢求见寒雀仙一面的自己。
佚彩倒是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不是修炼就是埋头研究各种法器,偶尔出门也是为了寻找珍稀材料。
待到院里枯木的新芽被雪压弯的时候,小昭已经能得心应手地处理好清阙池的各项事务,法术也修习得有模有样。
譬如将各种图纸分门别类整理好,擦拭千奇百怪的危险机关,记录出售法器和日常花销的收支明细,根据佚彩随口提到的食材研究菜色,打发门外想要拜访寒雀仙的执着访客。
事情虽然琐碎,但他乐在其中。
这一日,又有个心潭岛的年轻剑修前来清阙池拜见。小昭叉着腰寸步不让,“我家仙上闭关已有月余。”
二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一番太极,小昭对着比他高了好几个大境界的修士也丝毫不输气势,像一只呲牙咧嘴狐假虎威的小狗。
寻常来客到了这一步要么识趣离开,要么面子挂不住灰溜溜告退,偏偏今天这人是个认死理的,说什么也不肯走,连着来了三日,非要等寒雀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