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的态度是韩非从未料想过的良善。
韩非很难相信，残忍嗜血的血衣侯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妻子。
是的，善良单纯。
韩非没有讽刺，而是在说一个很残忍的事实。
在这个时代里，很少会有贵族会低下头去看看那些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他们唯恐加在这些人身上的负担不够重，唯恐他们不能为自己创造更好的享乐生活。
哪怕是名满天下如信陵君亦不能免俗，就更不要说那些被养在深宫里的，不通政事的公主妃嫔们了。
秦昭阳公主是韩非所知的唯一例外。
原因很简单，这份善良单纯是不被贵族们欣赏和接纳的。既然没有人喜欢，那会这样做的人自然而然就少了很多。
“嘴上说说而已。”会在这个时机开口讽刺的人只可能是卫庄了。
蓁蓁没有生气，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卫庄后，然后吐出了一个叫在场的四位男人们都无法反驳的理由：“牝鸡司晨。”
卫庄是有读过《尚书》的，所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四个字是出自哪里，也很快明白了蓁蓁的言下之意。
这是个很绝杀的理由。
早在数百年武王伐纣之时，他给天下的理由中就有这样一条罪孽。
“你们以为我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嫁给白亦非？”仗着在场的其余五个人都是晚辈，不清楚当年的情况，蓁蓁直接自我发挥了起来，“纵使被从所有典籍里抹去踪迹，可是，白亦非的母亲到底曾是韩国唯一一个女伯爵。我不傻，我能看得出，在我所有的追求者当中，他不是最爱我的一个，不是我最爱的一个，也不是地位最高的一个，更不是最能和我合得来的一个。可是，他是唯一一个会给我权利的。”
“我其实并不贪心的，只要一点点就好。我对争权夺利的政治游戏从来没什么兴趣，可是，就连着一点点，他们都不愿意分给我。”
蓁蓁话里的他们指的是那些贵族们，那些江湖人士并不包含在内，因为他们从来不在蓁蓁对自己夫君的选择范围之内。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安静了起来。
“母亲。”白芊红看准时机上前一步，开口打破了沉默，“你不是还给秦王他们几个准备了见面礼么。若是再不交给他们，会耽搁我们回府的时间的。”
“啊，差点忘了，幸好有你提醒我。”听到白芊红的提醒，蓁蓁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再露出悲伤的神情。
蓁蓁送给韩非的礼物是一枚花纹有些粗糙的云纹玉环。
在看清这枚玉环后，韩非差点手一抖把它连同盒子一起给摔了。
这不是因为那枚玉环有多么名贵，身为王室公子，韩非见过的好玉料子并不在少数，真正叫韩非惊讶的是它的做工。
和他收藏的其他玉环相比，这着实不是一枚多么精美的玉环，可是韩非又怎么认不出来，这是他的老师荀况亲手打磨的。
是了，如果老师有听过她的言论，就算不是知己，一个朋友的资格昭阳公主还是能够拿的到的。
这下子，事情可越发难办了。
合上装有玉环的盖子，韩非闭上了眼睛。
蓁蓁送给盖聂和卫庄的是两株稀有的灵药，它们分别是七叶同心草和并蒂碧血玉叶花，据说这两样药材都有着起死回生的神奇疗效。
就连卫庄也不由得在心底替蓁蓁咂舌。
有钱，这是真有钱！
初次见面就被赠送了如此珍贵的礼物，尚且还是少年的鬼谷纵横彼此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收下了这份礼物。
之所以这么做，倒也不是看中这两株灵药的珍贵程度，更多的，可能还是这两株药材里隐藏的“同心”以及“并蒂”的含义。
“你们师兄弟二人不用这么看我。”蓁蓁抿唇一笑，“说起来，你们两个可能还不知道，那封题词其实是我拟来寄给你们师父的。”
虽然蓁蓁没有多说什么，但是在看到这份礼物，又亲耳听到蓁蓁的话后，盖聂和卫庄又怎么会不明白蓁蓁说的到底是什么。
但两个人也要承认，那确实是一段很美的祝福和誓词，要不然鬼谷子也不会直接提在了他们两个人的婚书上。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想当初在看到写着这般誓词的婚书时，他们四个人可没有一个是不高兴的。
尤其是孟兰，她甚至还大手笔的让人照着自己手里的婚书，用薄铜板敲打出了一份一模一样且不怕水火的婚书。
蓁蓁送给嬴政的礼物是今晚所有礼物里分量最重的一个，因为它是半枚虎符。
而在今晚之前，嬴政一直以为它是在吕不韦的手里。
好巧不巧，吕不韦也是这样想的。
“拿去吧，也是时候了。”蓁蓁柔声细语的说道，语气平平淡淡的，但是在听的人耳朵里却是振聋发聩，“这是子楚离世时，一位影密卫受影密卫首领之命盗来托我保管的，如今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除了白伯瑾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当初蓁蓁在看到这枚东西时的懵/逼。
想当初在看到这个东西时，两个人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影密卫一直是这般行事，那么，在原作动画里，嬴政对影密卫的信任在罗网之下，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真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离人阁包房里，气氛一片低沉。
舞台上，蝶舞的《掌上飞燕》已经将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