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天空已经开始飘起雪籽,马丁靴踩在沥青路面上声音沙沙的,好像夜行的潜伏动物,反舌鸟把烟抽到末尾,吐出雾气。
现在是凌晨三点零六,距离大和敢助被雪崩困住,还有十个小时又十一分钟。
这是亚特兰蒂斯电脑计算的结果,他们拼了命篡改时效和命运,第七十一次尝试。
蝴蝶飞过天台和苍山,驻足在长野的暴雪里。
凌晨五点,反舌鸟打开亚特兰蒂斯补给站的大门,收走里面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离开之前堵死了锁芯,掰断了钥匙。
凌晨六点,大和敢助离开家中开始晨练,反舌鸟溜进他家中,在他的制服上安置定位器。
八点,大和敢助回到家中,更换衣物,收拾整顿后离开公寓,前往警局上班。
九点,反舌鸟在他家睡了一觉,离开时顺了个全麦面包边吃边走,到当地的女装店中买了一套小姑娘常穿款式的衣服,又买了一件亮橙色的羽绒服裹住亚特兰蒂斯黑漆漆的制服外套。
她捋了捋头发,看起来和普通学生没有两样。
十点,长野发布暴雪警告,反舌鸟来到山脚,做好易容。
十一点,雪封山,定位器显示异动,大和敢助与犯人正面对上,展开追逐。
十二点,大和敢助追逐犯人进入雪山。
十二点半,反舌鸟藏在暗处,解决犯人并藏尸于雪,大和敢助察觉封山联系诸伏高明,试图离开雪山,无果。
十三点,雪崩。
岩洞里,反舌鸟生着火后把火石扔进岩洞深处,扒拉了一下准备好的枯枝——这其实是补给站里的东西,这座雪山相当秃,要捡来主以燃火的枯枝少说得有毛利兰那样的运气,但好在现在大和敢助是晕的,所以也不算圆不过去的谎。
顺带一提,火引子是她今天在店里买的毛衣,当然为了御寒她准备了两件——不管怎么说,为了点火引燃自己的衣物,这在愚蠢中能显出一种赤诚来。
她装模作样地把大和敢助挪到火边,顺带回收了定位器,再从制服里摸出一支试剂给他打了进去,等着他醒。
不出五分钟,大和敢助睁开眼睛。
他醒的时候小姑娘正在想方设法地让他暖和,比如手被小姑娘的手捂在手心里,捂一会小姑娘就自己去火边烤热,再回来捂着他。
雪埋缺氧和猛烈的撞击让他在醒来的时候视线模糊了一会儿,但很快聚焦在小姑娘脸上,那是他看过的脸——叫什么来着,好像姓宫野。
小姑娘很惊喜:“大和警官,你终于醒了!”
“是你,你怎么在这。”大和敢助撑着脑袋问她,“我睡了多久。”
“大概两个小时,”小姑娘眉眼弯弯地冲他笑,“警官还记得我呀。”
“你叫……”
“宫野夏。”
“你怎么在这里?你家长呢?”他回忆起那个和诸伏高明交流养育弟妹经验颇为投机的温婉女人,追问道,“你姐姐呢?”
“嗯……”宫野夏还是笑,但笑意一下子变得又苦又涩、眼神游移,所有小动作都表示着她的抗拒,但现在是生死关头,不是让她任性的时候。
大和敢助抓住她的手,他本以为宫野夏会像上次那样稍微一吓就哭出来,但她没有,她只是眼睛红的厉害,抽了抽鼻子,嗫嚅地说:“我姐姐去世了。”
“节哀,”大和敢助放下动作,干巴巴地说,“你是怎么救回我的?”
“正好看到了,雪崩的时候。”宫野夏的语气不正常,表现太刻意的云淡风轻,“觉得警官这么好的人死了太可惜了,于是想试一试,没想到运气很好,找到了岩洞和枯枝,警官的口袋里也正好有火机。”
他这样的人死了可惜?这句话没问题,但这不是一般情况下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想法,往反方向想,什么样的人死了不可惜?
这太奇怪了,大和敢助犹豫再三,第三次问她:“你怎么在这里?你来这里干什么。”
宫野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来看看风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是一个很典型的小动作,表示她在撒谎。
大和敢助停顿了一下,打算给她一些喘气的空间。他走到洞口看了看周遭情况、白茫茫一片、寒风刮骨,随时有二次雪崩的风险,只能在岩洞中等待救援,于是不得不折返回来。
他这时才注意到火堆中央的是一件蓝色的毛衣,显然不是他的,再回头观察宫野夏的时候发现她耳朵已经冻红了,红得像是要滴血,面色却越来越苍白。
问题太大了,他坐回宫野夏对面,铁了心拷问她:“你的家长呢?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有家长,监护人在东京,一个人来的。”宫野夏低垂着眼睛看跳动的火堆,死气沉沉地、声音低低地恳求他,“求你了警官,别问了。”
她正在伸出手烤火,于是手腕从袖口探出一截,一小块皮肤上面有相当多淤青刮痕刀口,看起来像跳楼、虐待或自残。
大和敢助倒抽一口凉气,这些伤痕他上次看见宫野夏的时候还没有,再仔细观察宫野夏,她确实较那时瘦了很多,气色也濒临枯萎。
来雪山干什么显而易见——她来寻死,却在雪崩中看到了他。她本身已经没什么求生意志,却还记得这个警官是个好人,于是想拉他一把。
也许是前半生的好运都用在了这里,一个脆弱的小姑娘真的带着昏迷的他逃出生天。
“你——”大和敢助本能地想再问些什么,但他很快意识到宫野夏不是他的犯人,他也不是署里擅长诱导的女同僚们。
要是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