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野夏眼睛都不眨,那双黑色的瞳仁在此刻居然有玉一样温润的质感,温润之下假话连篇:“这件婚纱曾经是以我为蓝本订制的,但从来只在橱窗里,以前是,以后也是。
“你才是归宿,它等到了你,不然它永远只是人台上的布料,直到销毁的那一天,了无意义。”
松田阵平在神野夏身后冷笑一声:“假的,你们俩尺码不一样,根本不可能穿同一件婚纱。”
娜塔莉刚被她打动,瞬间清醒,神野夏差点回头给松田阵平来一逼兜:“你是浪漫过敏吗?”
高木涉把呼吸喘顺,悄悄拉开房门,硬是和毛利兰一起把毛利小五郎拽了出去,伊达航也抱着娜塔莉忙不迭跑路,还给两位祖宗锁好门。
这场面看不得,对胎教不好。
“你在想什么?”松田阵平走过来,一只手搭在神野夏肩膀上,很认真地问她,“如果你只是想结婚,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如果你已经有想要认真结婚的对象,那我们两个的关系就是错误的,但我没有发现你喜欢着别人的迹象。”
“可道德不是法律,约束不是拘束。倒不如说你,”神野夏一遍给长谷川悠一发短信一边敷衍他,“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连当年的真相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和我结婚,勇敢过头了吧?”
“我需要真相和喜欢你不冲突,”松田阵平抓着她拿手机的手,“不要敷衍我,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
“……不管怎么沟通,结果是不会变的。”神野夏收起手机,“如果你一定要喝我的喜酒,我会想办法寄给你。”
“神野夏!”松田阵平声调高了一点,“你……没必要对我说这些话。”
我坦诚的爱意不是你无由来伤人的筹码,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是我努力追赶你,而你面无表情地向我开/枪。
“不要说这样的话,”松田阵平握了握拳,声音回落到正常水平,“很伤人。”
“啊……对不起?”神野夏试探着说。
“你为什么拒绝沟通?我需要理由。”松田阵平毫不让步,“你说的话让我不能确认你也爱我了,可你至少对我是朋友以上的好感,即使我把自己只摆在朋友的位置,也有名义需要理由。”
“你这样一点也不酷了,”神野夏看着他,表情有点困惑,“我以为你是那种,会说着‘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然后头也不回走进爆炸里的人。”
“那天头也不回走进爆炸里的是你!我喜欢的人才给我送了玫瑰,我就要知道玫瑰是骗局、就要看着我喜欢的人慷慨赴死,”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洒脱和坚定不是对立的,即使看不清前路我也选择爱你,这不是不酷,不敢承认自己爱意的才不酷。”
“可你爱的不是我,至少不是真实的我。”神野夏也在努力思考。这些年来紧绷的神经造就了她无与伦比的反应速度,也毁掉了她的信任和对善意的感知,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思想和其他人不一样,这种思想在大众定义上太过激进、不够善良。
可是她就是要不够善良才能活下来,在绝望二十年里保持善良,于她而言全然悖论。
她想了一会儿,把用词删删减减,郑重地开口:“你爱上的形象,是我基于他人性格的表演,那个时候我展现出的美好品质至少有一半我并没有持有,当时足够从容也是因为有那个假形象为我兜底,所以……你接收到的信号是错误的,现在不明显是因为在那之后你和我没有见过面,之后每一次见面,差异感都会把你的喜爱磨损,或许等到全部消耗的那一天就是我们两个互相举/枪的那一天。
我并不是在否定你,也不是否定自己,只是我们不合适。
我不介意你恨我,但是站在对立面对我来说太麻烦了,我已经在这个错误上流了太多血,我贪生怕死,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钢筋铁骨永生不死的人……所以,这才是悲剧的开端。”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我总不能不信任自己吧?”松田阵平问她,“你为什么不敢确定,你就是有能力让我重复性地爱上你,让我没办法对你开/枪呢?”
神野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瞳仁微微放大。
“摩天轮那个时候也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一定是‘不被选择的’?”松田阵平慢慢地,确认她没有抗拒的意图后,张开双手把她环抱住。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虚言,轻诺,会看轻我,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有企图,你有目的,你疯狂又愤怒,然而我爱你。
我知道你是个骗子,然而我爱你。”
“不会。”她的声音忽然空洞起来,“我是错误本身。”
你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坚持,你是世俗定义上的好人,你的正义是强大的坚固的,总归不是首鼠两端的或可悲的。
你的正义,不会让你爱我的。
松田阵平在一瞬间猜到了什么,只是个模糊的想法,关于神野夏激进的手段,关于她两条残疾的腿,关于那个一朗葬礼的落雪的冬天。
他近乎口不择言:“你不能用过去的事情来否定我,这不公平。”
“没有公平,不要问我要公平,我没见过。”神野夏忽然伸开手,主动抱着他,散落的头发顺着卫衣宽大的领口落在松田阵平侧颈,“不要说了,我听够了。”
这还是神野夏第一次主动抱他呢,不为了活命,不为了欺骗,就只是为了拥抱而拥抱,松田阵平想。可是还能说什么呢?她的拥抱都落在自己身上了,却还是拉不住她。
稍微晚了一点,松田阵平想。他应该去黏住那个还没有被当做选项E的神野夏,去黏住那个骨骼完整的神野夏。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