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浮上水面,你大口大口呼吸着,西伯利亚冰冷的空气折磨你潮湿的肺。你实在没绷住,心有余悸地爆出了中国国骂。
你趁机深呼吸,但还不等你的肺完全得救,一道惊雷便将你的心脏瞬间攥紧。你抬头,方才还平静的蓝天已然乌云密布,翻滚的云层中闪烁着雷光。
那些满溢“绝望”的手似乎放弃了你这块难啃的骨头,转向湖面上毫无防备的男人。那些手争先恐后地探向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他失焦的眼眸被捂住、苍白的手腕与军服被扯住,你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面庞一点点没入水中。
“……”操!
一声国骂卡在喉头,你来不及咳掉肺里的冰水,当即屏住一口气,一头扎回湖中。
世界再度陷入死寂。随着下潜,节节攀升的水压堵住你的耳朵,湖水让你强行瞪大的眼睛酸涩——你背朝阳光游向银发男人,他被那些手拖拽着下沉,一小串水泡从他嘴角逃窜出来。
苍白,脆弱,苏联人是深渊中唯一的颜色。他被水流簇拥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和人鱼一样化作泡沫。
布拉金斯基的红围巾松散开来,你看到他脖颈处狰狞的疤痕,他无意识地抬起头,露出人体最脆弱的器官。
说“引颈受戮”毫不为过。
意识体无法反抗人民,他只得忍耐。或许他能捱过风雪,等到春天;亦或许,过去的他将溺毙于最寒冷的冬夜。
你试图呼喊伊利亚的名字,张嘴却无法发声,只能吐出一串泡沫。这就像在追一只断线的风筝,你有朦胧的预感,如果你无法在这里抓住他,你就再也无法去试图理解他、接近他。
神明会想要有人向他伸出手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在深渊将你们彻底吞噬前,你拼尽全力伸出手,死死攥住了伊利亚的手腕。
鲜红的围巾擦过你的面颊,勾住你的手臂与发丝,它似乎在代替他的主人向你求救。你感觉自己正在与什么东西拔河,但你的力量杯水车薪,无法对抗那深渊中的不可名状。
不能放手。
一定还有其它办法,不能放手。
深渊的黑暗几乎要将伊利亚吞没。情急之下,恐惧早已被愤怒冲淡,你一把掐住那些腐烂的“手”,将那些泡发的、扭曲的手指从男人身上掰下来——你试图甩开这些不可名状的东西,但它们前赴后继、毫不退缩地拥抱它们的祖国。
千百万苏联人死了,他们的血与恨浸透这片土地,也困住了本该走向未来的人。
山穷水尽之时,你心一横,抬起匕首一斩,在那些鬼东西再次上涌前,你伸手揽过伊利亚的肩膀,趁机用自己的后背堵住缺口,托着他的手臂往上浮。
这一次,阻力不再来自于你怀中的男人,你感到你的大衣被拉拽,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你的肩头,寒意自下而上蔓延。浑身上下都在疼,撕裂的痛苦、穿刺的痛苦、燃烧的痛苦……物理的痛苦先反映于躯体,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怨恨与不甘。
在这个刹那,你代替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承受了整个苏联的恨意。
你从未觉得时间的流逝如此缓慢,视野昏暗模糊,你只得抱紧怀里的男人,硬吊着一口气,从最深的湖底向上浮。脚下是浓稠的黑暗,抬起头——风雪停歇,阳光透过贝加尔湖的水浪,一道冰蓝色的光路随丁达尔效应乍现,大块无规则的光斑点缀于湖面,与粼粼水纹交相辉映。
很美。
就像是从深渊仰望星空。
由你替伊利亚承受情绪——这一招痛苦,但有效。
你们就这样上浮。直到你的指尖穿过湖面,轻触冰冷的空气,那些纠缠你的力量才悉数退去。你们得救了。
拨开水浪,你猛然睁开双眼,绚烂的湖底星空如镜花水月,在你眼前一点点破碎。你感到一只手捂在你的嘴上,指尖冰凉,覆在你唇上的掌心却格外滚烫;视觉尚未恢复,于是其余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你能轻易描摹那只手掌的纹路,老茧偶然间擦过你的面颊,熟悉的触感让你恍惚。
“这是……”怎么回事?
你感到无措,下意识就开口说话,你刚发出一个俄文音节,那覆在你唇上的手掌就小幅度地抖了抖。
你听到男人凌乱而沉重的喘息声,他的声线因拼命压抑而颤抖。冰蓝色的星空终于碎为尘埃——视界恢复的刹那,你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差些直接从伊利亚身上翻下来。
是的,翻下来。
你不知何时越过桌案,此时正以不太雅观的姿势跨坐在他身上。你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另一手扯着他军服的领口,他的红围巾散了大半,领口也松垮了些,露出一小片苍白的皮肤。
你一寸寸挪动自己呆滞的目光,最终对上一双涣散的红眸。布拉金斯基整个人瘫靠在座椅上,他用右手捂住你的嘴,左手则虚握成拳挡在面孔前,似乎想要以此掩饰自己的狼狈与混乱。
震惊之中,你小心翼翼地抓住伊利亚的手腕,把他的手从你唇上移开,男人的指尖抖了抖,一时没有反抗。
他遮住了自己的面颊,但烧成赤红色的耳根却完全出卖了他,你与他离得并不远,恰好能看清他因肾上腺素而扩张的瞳孔。在近处看,苏联人的虹膜是一种干净的深红色,你挑不出任何瑕疵,一层薄薄的水雾蒙在这块红宝石上,生理性的泪水在他眼角积蓄,又被油灯的光照亮。
这只是一个不夹杂□□的吻,你真的不明白事态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你只是侵入了他的意识世界,将他从深渊中带出来,承受了死者的痛苦与仇恨……
即使离开那片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