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机关,与破解机关,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一把锁,本就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这个密道机关之所以难解,就是因为世间已经没有人使用。
小册子中记载的机关设置十分巧妙,却为何没有人用了?
按云雀对云橙说的,是因为太过繁复,出乎常理,难以记忆,所以就逐渐过时了,被淘汰了。
但飞龙所说,虽然惊悚,却恐怕更接近真相。
飞龙说,这种机关的设置和解法,因为被皇家所用,所以对民间禁用了。
知晓此法的能工巧匠,为皇家效命之后,都被秘密杀戮。
因此解法失传了。
既然解法失传,飞龙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小册子本来篇幅有限,飞龙指尖的血也有限,记下的话语不多,且并不连贯,若非盗行中人,可能根本看不懂。
但云橙自幼入门,一半是看,一半靠猜,加上本门规矩掌故作为补充,满纸看到的都是惊心动魄。
也是该着飞龙成为盗门魁首,成就一代霸业。
能工巧匠们虽然被杀戮,甚至被全家灭门,但总有一个半个子孙后代逃脱出来,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祖宗的手艺或者记录在小册子里,或者一代代口口相传,传了下来,只是不敢张扬,怕再度惹来灭门之祸。
然而太平日子过久了,怕死的那根弦迟早松懈下来,总有哪一代人好吃懒做,到了生计艰难的时候,想把祖宗留下的东西拿来换钱。
与此同时,盗行也短不了一直在打这机关图谱的主意。
盗行中人破机关、闯宝库,通常都是靠经验,靠本事,有时候甚至是拿命试出来的。要是能直接拿到机关设计图纸,那这盗行的买卖,不跟逛自己家后花园一样轻松愉快了吗?
常言说,赔本买卖无人做,杀头生意有人行,两下里归一,就有这么一个不肖的后代子孙,跟飞龙这样的盗行新秀接上了头。
飞龙本来就天赋异禀,再加上独家秘笈加持,二十出头就声名鹊起。
飞龙这个人也是绝顶聪明,万万不敢透露自己手头有什么秘密机关图谱,用了很多巧妙法子遮掩了过去。否则,同行都来抢他的图谱,他也不用干别的了。
十二年前他来到云顶天宫,乃是为了一笔惊天数目的赏金,雇主是谁他虽不确切知道,但单凭那个赏金数目,便也可以猜想身份非同小可。
盗行原本十分忌讳与身份太高的大人物打交道,原因就是他们的本事特异,穿房越脊如入无人之境,如再掌握一些大人物的隐私,便令大人物十分没有安全感,很容易被卸磨杀驴,不得善终。
是以云雀带着女儿隐居农家小院,接活儿都是通过珍宝斋传递东西,绝不暴露行藏。即便如此,赏金过重的活儿也是万万不敢接,他笃信一句话,事若反常必有妖,此是云雀为人行事的谨慎之处。
但飞龙却艺高人胆大,接下了这单活儿,他因有秘密机关图谱烂熟于心,破机关,进密道,直到打开宝库大门,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进了宝库之门,他傻了眼。
几个铁箱子原本肯定是装满大量财宝的,可是此时,都是空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物。
与此同时,密道的门从外面关上了。
云橙看到这里,心惊肉跳,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
飞龙前辈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一代奇人,竟在三十出头的时候被困死在这里。
他在临终遗言里痛骂负心之人,小册子此处血泪斑斑,云橙想起外头密道里那具遗骨,蜷缩扭曲、痛苦万状的样子,可以想见他死前,心中怀着多大的悲愤与不甘。
但是,云橙从飞龙所述的字里行间,又还原出了事情的另一面。
盗门规矩,收弟子分两种。
一种是云橙这种,身骨轻灵,耳目聪敏,天赋过人,能够挑大梁的。
另一种便是江河这种,本来不是盗行人才,但是胜在为人忠诚可靠,专管接应把风的。
挑大梁的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外面也得有个人接应,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这个飞龙前辈,本就精明过人,手里又握着个独家秘笈,更是加倍的警觉多疑,精明的弟子哪里敢收,只收了个江河这类的把风弟子。
而且据云橙猜想,此人只怕比江河更木讷许多许多,也就比榆木疙瘩多个人形。
以飞龙这样精明多疑的人,敢带一个人随侍左右,想必是笃定这个人已经完全被掌控。
说得更难听一点,飞龙可能根本就没有拿此人当成一个人。
可以想见,日常对待他这个弟子,也必定是毫不尊重,非打即骂,与云雀江河之间父子般的亲厚不可同日而语。
飞龙错了。
他或许非常了解聪明机灵之人,以至于傲慢自大,觉得自己了解了一切人。
但是事实证明了,他并不真的了解老实人。
老实人通常是甘于吃亏受气,忍耐顺从,甚至是逆来顺受,但是,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真的任人欺辱而毫无感觉。
不满和反抗如果没有流露出来,就是能量一直在暗地积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是以,事先毫无征兆,也难以防备。
老实人一旦反击,其力度和方式,往往是聪明人想象不到的。
飞龙对于当天发生的事情恨恨不已,写到这里血泪斑斑。他进洞之前,特地嘱咐这个弟子,此处机关只能在外面打开,特地叮嘱他,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看守好入口。
飞龙进洞以后,轻车熟路探洞、开宝库,结果宝库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