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胥听完叶栩栩的问题,神情自若,微笑着道:“碰巧在茶楼上看得清楚,长辈保护小辈本是应当的,不必挂怀。”
这话答得不虚不实,既不干脆,也不太含糊。
叶栩栩心一横,直言不讳道:“晚辈本不该过多追问前辈之事,但有一事,压在隐霄心头多年。晚辈斗胆,替隐霄求个答案。”
“栩栩……”沈墨逍喑声唤她,终是没有阻止。
花胥叹息,她自然知道他们想知道的是什么,那也是她保守多年的秘密。她道:“问吧!”
叶栩栩忙将沈墨逍拉了过来,拽着他的衣袖小声劝道:“隐霄,你快问啊!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沈墨逍见心爱之人为自己的心事不顾形象,跑松了发髻,掉了发簪也不自知,不禁动容。无需多言,她总是很懂自己,觉察他的一切情绪。
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他多年以来时时惦念的问题:“我母亲,她还好吗?”
花胥眸光黯了黯,垂眸片刻,才道:“你母亲她,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
叶栩栩心里一咯噔,难以置信地望向沈东游。而沈东游怔怔地愣在原地,张着嘴好半晌说不出话。
当她握住他的手安慰,才知道他的手冰凉,颤抖不已。
而当熟悉的温度触感碰触到手背时,他先是一顿,而后反手将那小心翼翼的手圈入掌心,犹如窒息的囚徒渴求从地牢松动的缝隙汲取空气那般。
“隐霄……”叶栩栩心里涌出无限内疚,若不是她非要追过来,非要怂恿他问关于矞云夫人的事情,他现在也不至于如此伤心。
花胥徐徐踱了几步,走到正门边那刻着“飞云盟”三字的巨石前,用指腹抚摸过石料的纹路,沉声道:“你母亲说,她时常梦见门前这块石头,时常梦见你幼时缠着要她陪你玩耍的模样。可她实在太忙,总不能陪你玩到尽兴。”
“她还说,她原本无亲无故,半生漂泊,到头来细算,这一生无愧于天地黎民,却独独亏欠了你们两父子……”
原来,早年间,矞云曾亲自捣毁一个暗玄派秘密实验的窝点。
当时,稚城多有孩童走失被拐,就连官府也束手无策,搞得人心惶惶。
消息传到矞云耳朵里,她义无反顾,亲自带人去查探,这才得知,原来暗玄派余孽为复兴门派,竟丧尽天良,抓童男童女试药,欲将他们炼作傀药童。
面对那些失去儿女痛不欲生的父母的哀求,矞云想到自己的儿子,愈发怒不可遏,带了为数不多的人手杀到暗玄派的窝点。
所幸解救及时,那些被喂了药的孩童在宫素老先生的救治下,大都恢复了。荼毒严重的几个孩子留下了些许后遗症,但好在活下来,也避免了沦为怪物。
营救是成功的,可代价也是惨重的。
在与暗玄派余孽鸦玄交手之时,矞云夫人受了毒伤。她自己也颇通医术,知道那是一种会令人性情大变、面目全非,最终犹如野兽般狰狞地死去的无解毒药。
可她作了一个决定——隐瞒了自己的毒伤。她每日一边施针压制延缓毒性,一边研究解毒之法。
直到有一日,她的情绪失控了,竟当着儿子的面,与沈飏大吵一架。尽管起因只是琐事,尽管沈飏步步退让讨饶,尽管六七岁的儿子哭嚎着要娘……
矞云知道,这是毒性蔓延了。
她愈发每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见任何人,只是没日没夜地翻阅典籍医书。
终于有一日,沈飏担心妻子,欲强行闯入,矞云再度失控。可这一次,她错手打伤了沈飏。也是这一次,矞云意识到,再留在他们父子身边,只会给他们带来伤害。她更不想临终给他们留下一个容颜恐怖的疯婆子形象。
最终,她走了。她收藏了对丈夫孩子的爱,不惜将自己塑造成绝情的妻子、冷漠的母亲,决绝地离开他们一同打拼下来的飞云盟。
花胥跟随矞云多年,说是主仆,更像姐妹,抑或是师徒——她一身武艺都是矞云传授的。花胥说什么也要跟矞云一块走,否则就要将真相告诉沈飏。矞云犟不过,只好带她上路。
听到这儿,沈东游的身形有些打晃,但仍强撑着,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原本水汪汪的小鹿眼变得空洞无神。叶栩栩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紧张到不敢呼吸,只能紧紧的牵着他。
花胥忙掏出一只白玉药瓶,倒出一粒送到他嘴边,道:“这是帮助调息护心的药,快吃一粒!”
沈东游缓慢摇了摇头,抬手推开了花胥的药,喑声道:“我娘,死前可受苦了?”
花胥只好将药收回,接着道:“未曾。你娘虽到了也没有研制出解药,但却发现了另一条路,便是以毒攻毒。她以身试毒,终于找到一种毒草,能够吞噬她体内的毒素。”
“可那毒草,也是要命的东西,是吗?”沈东游道。
花胥点头:“那毒草虽然让她恢复性情,不再暴戾,也保住了容颜,却会伤害脏腑,加速身体衰老,直至衰竭而死。她说如此也好,至少死得平静、体面。”
沈东游长舒口气,道:“花胥姑姑,可否告我,我娘的忌日是何时?葬在何处?”
花胥道:“你娘与我去了一处远离外界的僻静的山谷养病,等到听闻你爹的死讯,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就在那个冬月,你娘心碎而死。她临终的心愿,便是将她的骨灰随风扬了。她说,如此,她便能与沈飏在一起,化作风,陪伴逍儿。”
花胥看了一眼叶栩栩,欣慰道:“叶相和你师父将你的行踪隐匿得很好。这些年我一直寻你不得,但得知沈飓也在找你,我反倒安心,说明你在很安全的地方。直到沈飓派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