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是雪城派关押、惩罚犯错弟子的户外监狱。崖下荆棘丛密布,四季阴寒彻骨,更别说岁值大寒,四处冰天雪地。
寻常人在那待上一夜定要冻死,习武之人勉强还能苦撑,但多半也会落下一身的毛病。
崖底峭壁凹进去一块,形成一处狭窄的遮蔽处,虽不能真正遮风挡雨,但也比外头好一些。
凛冽寒风裹挟,沈东游盘坐在仅半身宽的遮蔽之下,一袭不厚的半旧素衣与银装素裹的大地几乎融为一体。
少年阖眸运功调息,长睫挂着冰霜,清隽的小脸如纸白。
昨日,押送沈东游下崖底的两名执罚弟子嫌这门差事苦,不想踏足那阴寒之地。走到半山腰便想偷个懒,密谋商量着要直接将他推下思过崖,哥俩好回去暖和暖和。
反正沈东游病恹恹的,能不能挺过今夜还不好说。一个罪徒,谁还管他是摔死还是冻死!
就在其中一人趁其不备动手时,沈东游灵巧闪避,那名弟子扑了个空,反倒自个儿一个趔趄滚落下去。
另外一名弟子手忙脚乱去救,结果被扯了下去,一齐落到崖下的荆棘丛里。
沈东游冷漠地瞥一眼,兀自沿着小路缓缓走下去。
方至崖底,那两名弟子才踉跄起身,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走到他跟前,恼羞成怒道:“不过是那叶大姑娘的一件玩物、一只哈巴狗!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呸!”
“呵,听说那位贵女骄奢淫逸,公主的面首都没她的相好多。为你出头一次又怎样,你这样一副皮囊她都不带你回京,想必她府上美人如云,就别痴心妄想啦!”
话音未落,沈东游的脸顷刻间变得比天色更加阴沉晦暗,双眸射出冷冽的寒光,死死盯着最后说这话的人,一步一步向那二人逼近,强大威势迫人窒息!
那二人见状心里直犯憷,但惯常被欺负的人,再怎么看起凶狠,他们也不会低头认错。不过是一个病秧子,他还敢以一敌二不成?
他还真敢。
只被那样拼尽全力维护一回,便足够让他从心底长出力量,对抗一切不公。因为有人在乎,有人同他站在一起。
一阵鬼哭狼嚎响彻思过崖,那二人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哀嚎,除了脱臼的两臂和断掉的几根肋骨,其余都是内伤,卧床个一年半载也便好了。只不过,余生每逢换季时节,要受些苦罢了。
入崖处看守的守卫以为是罪徒受罚的惨叫,并不放在心上,也未曾下去巡查。直到次日下去送饭时,才发现那两人满身血污混合着泥泞,已经冻得凝结,跌跌撞撞、哆哆嗦嗦,将将爬到半山腰,险些冻死。
那两人却不敢声张,只说是自己不慎跌落。
崖下那人说了,倘若他们去告状,他被提审时便会将他二人编排叶大姑娘的龌龊话原封不动复述一遍,届时叶大姑娘、叶丞相,定然饶不了他们。
这两人不过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生怕开罪权贵,只好认栽。他们也着实没想到,平素里沈东游什么难听话没听过?哪次不都是不声不响、忍气吞声嘛!怎地今日一反常态,雷霆之怒实在吓人。
若早知他这般武艺高强,打死他们也不敢在他面前那般张狂。如今死里逃生,回想起过往屡屡嘲弄他,后背冷汗涔涔,后怕极了。
守卫没有多想,先是搭把手将那两个废柴搀上了崖,又返回崖底去,将饭食放在离沈东游几步外的地上。
在思过崖受罚的罪徒,两日只得一顿冷得结冰的牢饭。夏喝雨露,冬饮霜雪。也算一项惩罚。
守卫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多瞟了几眼,嘀嘀咕咕:“还从未见过长得这般俊俏的罪徒来此处受罚……”
守卫走后,沈东游才睁开双眼,眸底已经毫无波澜。他瞥了一眼饭食,两个窝窝头,几棵野菜。又敛眸片刻,终于还是起身走过去,将饭拿回来。
正欲开动,崖上传来少女呼唤的声音。
“沈…东…游……”回声在崖底回荡。
沈东游抬起头,什么都没看见。许是风声呼啸,幻听了,他心想。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硬得像块冰雹的窝窝头,揣进了怀里,试图让体温缓化。
崖上叶栩栩侧着耳听不到回应,心急如焚,心想他该不会冻晕了吧?
今日冷雪楠掌门出殡,众人皆去送行,暂时不会有人提审,是来见沈东游最好的时机。
于是她刻意小感风寒,卧病在床。清晨冷夫人闻讯前来看望,叮嘱木樨去多领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上,别加重风寒,又吩咐铃兰去熬一锅姜茶给她驱寒。
叶栩栩裹在被子里,气若游丝:“姑母,今日姑父出殡,莲儿恐怕咳咳咳……恐怕不能相送了,还请姑母别怪罪……”
冷夫人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乱发,低声道:“姑母不会怪你,相信你姑父也不会。前厅出殡仪仗还有许多事要打点,姑母先去忙了。”
“姑母慢走。咳咳……”
待冷夫人走远,叶栩栩就掀开被子起身,从被褥下掉落一块玉牌。叶栩栩拾起玉牌,发现竟是掌门夫人的令牌!
她看着这“及时雨”般的令牌,欣喜不已,心领神会。
思过崖前,她给守卫看了令牌,直言是掌门夫人让她来问审。
守卫满脸狐疑,但令牌不假,便放行,让她下崖,但只能允许一个人下去。于是叶栩栩接过木樨和铃兰手里的包裹,独自往崖下走。
沈东游听到声响,抬眸望去,不禁看愣,一瞬不移。
山路崎岖难行,娇滴滴的大小姐眉头微蹙,小心看着脚下的路。
正值丧期,她没有穿往常的艳丽衣裳,而是换成荼白对襟小袄裙,披一件天水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