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叶栩栩睁眼恍惚了良久,混沌神志才恢复清明。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可以说穿书后就没有过这么好的睡眠质量。一觉无梦,别说见到叶夕莲了,连半分衣角都没见着!
她听见窗外丫头们在低语些什么,便喊铃兰。
铃兰很快推门进来,撩起帷帐,道:“姑娘你醒啦!”
叶栩栩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就快亥时了。姑娘这会儿醒了,今夜怕是难入睡了!”铃兰温柔道,说着在她床边坐下来。这是还有事儿要说。
“哦……”叶栩栩伸了个懒腰,道:“说吧。”
铃兰凑近了道:“方才铃兰去回禀相爷时,郭姨娘借今日之事阴阳怪气嘲讽姑娘勾搭郎君,结果被二姑奶奶斥责了。”
对于此事,叶栩栩心中属实毫无波澜,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过去就热衷于给叶夕莲下套,今日若没有借题发挥,那便不是郭姨娘了。
叶栩栩踌躇一会儿,道:“你去了膳厅,那沈东游也在?阿爹可责问他了?”
铃兰一副看穿的表情,噙笑道:“在。沈公子与宋姨娘都站出来替姑娘证明。那郭姨娘还不依不饶,被相爷狠狠训斥了呢!相爷也没怪沈公子,还让我带了一些糕粥,说是等姑娘醒了,多少也得吃点,别饿坏了肚子。”
叶栩栩抓住了盲点,疑惑道:“宋姨娘?她不是一向不理会俗务纷争?怎么今日倒帮我说话了?”
铃兰思忖片刻,道:“其实宋姨娘过去也挺关心姑娘的,姑娘忘了?夫人对宋姨娘是有些恩情的,夫人走了之后,宋姨娘也时常来照顾姑娘。若非那次姑娘险些走失,也不至于与宋姨娘关系如此疏离。”
“走失?可是六岁那年,在雪城山下?那与宋姨娘何干?”叶栩栩疑惑道。
“就是那次呀!当时相爷送沈公子上山拜师,车队人马都留在山下。相爷将姑娘交托给两位姨娘看护,结果姑娘就不见了。”
“郭姨娘在相爷面前哭天抢地,声称她去替姑娘准备零嘴小食的功夫,宋姨娘就把姑娘弄丢了。宋姨娘也不辩驳,扎进林子里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好像后来还被相爷责罚了……”
铃兰如今想起来还觉忿忿不平,直言道:“那时候姑娘小,不谙人心,郭姨娘也扮得对姑娘很是上心。姑娘就偏信了郭姨娘说宋姨娘不好的话,就渐渐疏远了宋姨娘。”
叶栩栩听罢,沉吟不语。
听铃兰说起这些往事,再结合叶夕莲幼时的记忆,许多事就变得明朗清晰起来。谁真心,谁假意,谁栽赃,谁背锅,总不能任人糊弄。即使事过境迁,也要有个水落石出吧……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她掀开被子起床。“饿了,吃点。”
吃饱喝足后,她让丫头们都各自去睡了,丫头们也习惯了她屋里也不留守夜的。待到夜深人静,叶栩栩便悄悄架了云梯,爬上了屋顶。
夜色清寂,微风明月相伴,院子里传来阵阵虫鸣。
叶栩栩阖眸深呼吸,睁眼时,身旁也没有凭空出现一个沈东游。她轻轻叹息。
这儿不是雪城派,而是相府后宅。深宅之中规矩繁多,人多口杂。沈东游身为外男,是不可以像在雪城派那样,陪她坐在屋顶谈天说地数星星的。
好怀念在雪城派自由自在的日子啊!叶栩栩心道:也不知冷望舒怎么样了……
剑阁试炼是每一任掌门都必须通过的考验。按照冷望舒的实力,难度有,但可以攻克。按照书中的情节,她只受了轻微小伤,也算是有惊无险,顺利度过的。
对冷望舒来说,情劫才是最难捱的……
叶栩栩从怀里掏出那把精致的小折扇看了许久,神思游离在一帧帧回忆,沈东游每一寸温柔又克制的目光、每一次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每一次肢体接触,都令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眉目的盈盈笑意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哀伤。她阖起扇子,将自己抱作一团,扪心清夜:
她早就看出,沈东游过去在人前故作孱弱病态,武力在中下层游走,连甄霄任那般不学无术之人都敢欺负到他头上。
但实际上,他几次展露了真正实力,就连叶栩栩这样的外行人都看得出,他的武功深不可测,甚至到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这样的伪装自然是有沈东游自己的缘由。但他既然选择隐瞒,叶栩栩便没有多问。但她猜测,估计与他的家族纷争有关。她并不了解沈东游的过去,但也感觉得到,他背井离乡蛰伏隐忍多年,是为了有朝一日,达成自己的使命。
作者啊作者,你究竟还写了多少隐藏线啊!你既让沈东游背负了使命,却为何将他写成炮灰?让他在还未达成心愿之前,便死在恶人的折磨下,白费了他十年的辛苦。
真可谓壮志未酬三尺剑,故乡空隔万重山①。
在发现沈东游的秘密之后,叶栩栩便决定,不仅要帮他摆脱书中的结局,还要帮他摆脱护卫身份的拖累,让他去做的他真正该做的事情,了却夙愿,不负多年卧薪尝胆。
到如今,她又担心,自己与沈东游的这份风雨飘摇的感情,日后会不会成为牵绊、束缚住他的桎梏。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是不是自己狠心一点,绝情一点,主动斩断这段情,对彼此都好?
她仰天长叹,却见黑云蔽月,皎月只露出微芒。
于是一直仰着头看,肩颈累了,又横躺在屋脊上,誓要“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那些黑云像是跟她作对,虽款款游走,却层出不穷,这片飘走了,那边又紧跟着来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