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行止由始至终只能听见言栀柔软清脆的嗓音如潺潺流动的泉水一般在自己耳畔清澈地流动着,他沉默不语,缓缓将一小块肉饼送进嘴里。
已经有些冷了,但肉香四溢,汁水鲜嫩,酒肉在味蕾中绽放,让人欲罢不能。
他慢条斯理地咀嚼,吞咽,最后优雅拭去嘴角的痕迹,沉声道:“那又有什么所谓,只要偷来的时间能换取当下的快乐,这无疑是值得的,哪怕日后你要付出很多倍的精力去偿还。”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言栀,眉目坚定:“我也愿意。”
言栀偏头,眉梢一沉,笑出了声:“呵呵。如此说来,你也偷过时间?”
景行止握紧酒杯,伸到空中等待言栀与他碰杯。
“砰”的清脆碰杯声传来,景行止感到杯中微微震荡,他愉悦地勾起唇,低声回道:“是啊,我很享受,偷来的时间肯定是用在值得的人身上。”
言栀内心触动:“你……用在什么地方了吗。”她趁着酒意大着胆子问道。
景行止慵懒地瞥她一眼,沉吟道:“我也许是你口中那种前半生在努力奔跑超越所有人的人,后半生我才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吗。”
言栀愣在原地,随后低下头来微微一哂:“那你现在想做什么事呢。”
“我现在只想好好跟你吃完这顿饭,”景行止举起杯来,言栀愕然抬首,他的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我说过,这是我最期待的一顿饭。”
再精致的妆容也难以粉饰言栀此刻汹涌的内心,她沉默地举起杯与他碰盏,忽而转了话题:“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到家里来呢,你不害怕吗。”
“你都不害怕收留一个残疾人,不害怕跟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我该害怕吗,害怕的那个不该是你吗。”景行止的问题将言栀抛向更深层,“我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吗,你为什么愿意照顾我,我虽然看不见,但我也是个成年男性,你不害怕吗。”
言栀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她心中有愧,可是此举除了赎罪真无其他了吗……
“你是个正人君子。”言栀左思右想,只能给出这个回答。
“扑哧!”
景行止笑出声来,不断念叨着:“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你不要相信有正人君子,男人一定是有所企图。”
“那你呢,来我家也是也有所企图吗?你图什么?我可没财没权。”言栀被他笑得有些脸热,怎么自己在他眼中就成了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
景行止眯起眼睛,眸中勾起一抹玩味:“但你有美色不是吗。”
“嘶……”言栀听得眼睛发愣,身子直往后仰。
我去,这男人是个高手啊!
言栀热得当下就灌了两杯酒,她大着舌头,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我的美色可比不上你!”
景行止好整以暇地点头,他故作深沉道:“噢,原来我长得不错。这样啊……那你图我美色也不是不可以。”说到最后他眼里的揶揄露骨得言栀想找个洞钻进去。
言栀说话都烫嘴:“你你胡说些什么,你喝醉了吗你。”
“是醉了,”景行止眉心舒张,他挺拔坐在桌前,月亮的清辉透进屋子里留下一片朦胧梦幻的柔光,他置身其中,矜贵清尘的眉眼含着一抹言栀从未见过的严肃端正,“我真希望此刻我能看得见东西。”他的语调很平常,言栀却听出其中裹挟着的淡淡遗憾。
言栀神色一僵,放下了酒杯。
一口浊气就这般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让她难受。
言栀垂下头,逃似的躲开了他深邃幽深的目光:“会的,你会看见的。”
“但我要的是当下,”景行止微微昂起脸,凑近烛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我突然很想见见你。”
言栀手一抖,忽觉口干舌燥,又自斟自饮起来,大半杯酒下肚后她抿去唇边酒渍,强装镇定道:“没、没什么好看的,我只是一个很平凡普通的医生。”
景行止漾出淡淡笑意,眉梢低落地压下去。
言栀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寂寞。
“好,好了,快点吃吧,不能光喝酒。”言栀主动替景行止布菜,景行止也听话,一口一口慢慢吃着,他每一口都品尝很久很久,酒都快喝完了他才放下筷子,“味道很好。”
言栀嫣然:“都是粗茶淡饭,谢谢你没有嫌弃。”她举杯,“祝你身体健康。”
“祝你万事胜意。”景行止碰杯,随即一饮而尽。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融洽,景行止没有言栀想象的那般冷漠高贵,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能自如地将话接下,不会让她尴尬,节奏又很舒服。
温柔得言栀像在做梦一样。
两人将61年的Pétrus干掉后又意犹未尽地开了一瓶94年的Pétrus,一旦将藏品喝掉,言栀心里倒是通透了,反正喝都喝完了,也不差在再多开个一两瓶。
窗外月凉如水,室内酒意却正浓。
言栀小脸酡红,清纯精致的眉眼已覆上一层醉意。
“砰”,两人又碰杯,言栀呷下一啖酒满足地眯起眼睛,宛如一只餍足的小猫咪:“很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舒服。”
“没想到芷嫣医生在酒桌上倒也豪爽,叫我刮目相看,”景行止喝酒不上脸,脸色没什么变化,他自然地问道:“你在这边长大吗。”
言栀媚眼如丝,她用食指点了点眉心,在空中划出一道飘忽不定的弧度,仿佛思绪也随着这通道穿梭时空:“不是,跟我母亲过来的,有十几年了吧。”
“有回国打算吗。”
“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