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演三十五年有多久,他们哥仨都打不出来,因为他们就没活到三十五。
尉相愿恨恨道:“这老妪竟敢逃跑,今日必将她碎尸万段,吊在城楼给他儿子看!”
“等等。”高玉疑惑,“这都三十多年了,既然要杀,怎么不早早杀了她?”
“嗨,人杀了那不就没了么,留在手上,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呢。”
高玉想了想:“听说,这次宇文护联合突厥进军倒也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突厥一意催促。”
尉相愿皱眉:“这你怎么知道的?”
他问高长恭,“你说的?”
“不是我。”
“小瞧我了吧。”高玉啧啧,“我既做了兰陵王的主簿,自然要为主君分忧,怎能没有一点静观天下大事的本事呢。”
她继续说,“这宇文护虽表面上是相国,但事实上就是一国之主,我们不如以她母亲的身份写一份信送过去……”
“开什么玩笑。”尉相愿不屑,“咱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难不成还要向他们求和?!”
“瞧你这粗鄙之人,打归打、谈归谈,不搭噶的。”高玉竖起两根手指,“这是外交、外交懂不懂,外交是不流血的军事。”
尉相愿:???
几人去见了阎姬,高玉没想到阎姬已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八十老婆婆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在敌国活这么久,心态不好那是不行了。
尉相愿小声说:“这老妪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敌军兵临我城下,趁着城中人心浮动之时,居然跑了……”
这么个老太太,腿脚能动就不错了,能跑哪儿去。
“夫人。”高玉拿捏了一个还比较尊敬的表情、上前问,“夫人可有身体不适,需不需要让大夫来瞧一瞧。”
她就是大夫,她瞧这老婆婆虽然已经八十了,但再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你们老高家啊,就是命短,瞧瞧人家。
阎姬也和善的很,只摇头说无事。
“夫人是想家人了吧。”高玉让人搬来笔墨,“我可以为夫人写一封书信,寄与长安。”
阎姬浑身一震,她面上早已满是皱纹、瞳孔浑浊不堪,但高玉还是其中看到了被埋葬多年深深的感情。
不是多年,是整整三十五年。
高玉提笔写下一行字——《为阎姬与子宇文护书》
看着这几个字,阎姬再也忍不住了,硕大的泪珠从布满丘壑的面庞上滚了下来。
“夫人,这书信也没有别的意思,无关国家,只是权当一个母亲写给儿子,您的儿子也不是相国,还是当年您膝下的幼子。”
钱钟书曾赞过这封家书,说——“北齐无文章,惟《阎姬与宇文护书》”
文章直抵人心,看者无不悲痛流泪。
“我先写几句,夫人看看如何。”
这年头穿越,背唐诗宋词已经不够了,连这等冷门的文章都得会。
“禽兽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与汝分离,与汝分离,今复何福,还望见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苏。世间所有,求皆可得,母子异国,何处可求。假汝位极王公,富过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飘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暂见,不得一日同处,寒不得汝衣,饥不得汝食,汝虽穷荣极盛,光耀世间,汝何用为?于吾何益?”
阎姬不识字,高玉就一字字读给她听,听了第一句就泪流满面。
自四十多岁与儿子分离,原以为三五年别得相见,或者即便不得相见,她也就死了。
不料,三年之后又三年,十多个三年就这样弹指一挥间了。
尉相愿虽是个老粗,但在老粗里也算有文化的了。
“没想到啊,你这小姑娘文采还真不错,一挥而就。”
高玉问:“夫人,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阎姬拭泪:“不、不必了,写的极好,只是……”
只是不知道这封信是不是真的能到孩子手中……
是了,如今阿护早已是相国了,早不是孩子了。
高玉看着墨干了,笑着说:“一定会的。对了,夫人身边还有无……信物?”
口说无凭,至少得有个信物不是。
“有的。”
于是,阎姬寻了一件儿子幼时的衣物作为信物。
这要让尉相愿来办,保证说——“砍下她一根手指为证。”
“好,夫人就静候佳音吧,离一家团圆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