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将旁边安坐的裴景和拉了起来。
裴景和不知发生何事，但萧长捷的脸色和动作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
萧长捷纵身跳下跳下马车，耳朵贴在地面，仔细听着声响。
那是马蹄声，不下千人的马蹄声！必然是突厥人的前锋！不到一盏茶便要迎面撞上了。
萧长捷立刻大喊：“突厥人来了，快跑！车都丢了，快，往南面的雪山上跑！快！”
队伍中反应最快地居然是伏连筹，看着瘦弱，却一把手抄起了他妹妹头也不回地往萧长捷说的方向骑着马跑。
有了带头的人，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跟着跑了。
裴景和身旁围着一圈侍卫，面色焦急地等待着裴景和的命令，但裴景和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萧长捷不肯走，还伸手拽她：“你做什么？你也一起走！”
萧长捷往裴景和的腰里塞了一枚东西，飞快地说：“这是军中传信令。单于都护府离这里不远，你们向南跑半日，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将它放了。虽不知现在的都护是谁，但看到这枚信号弹，他们会来救你们的。”
裴景和焦急地喊：“那你呢？”
萧长捷笑了笑说：“我得留下，我是军人，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裴景和拽着萧长捷的袖子，一幅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样子。
谁不知道留下来九死一生，有人留下来断后，更多的人才有生的希望。裴景和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放不开手，他难得不沉稳地喊：“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唉——”萧长捷不多废话，一个手刀抽晕了裴景和，将他往裴家侍卫的手里一塞，淡淡地说：“你不懂，人生有些时候，真的是别无选择啊。”
刚才还吵着和萧长捷油嘴滑舌的几个侍卫，此时也下定了决心一样，对着萧长捷说：“我留下来，和公子一起！”
“我也不走了！”
“我也是！”
萧长捷在人群中看到陈绍那张脸，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不禁让她想起她亲手埋下的凉州同袍们，死前，他们也是一样的鲜活，无谓，阳光。可战争，让他们都变成了一具具枯骨，埋在不知名的黄沙里，无人祭奠，无人凭吊，无人知晓。
萧长捷伸出长刀，刀锋向前，冷冷地说：“都给我滚！”
陈绍已经彻底被吓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会武功？你不是文状元吗？”
萧长捷笑了笑，无奈地说：“快走吧，再磨蹭一下，你真的要死了。你那没过门的媳妇还在等你呢！”
陈绍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眼眶含着热泪。一旁的侍卫已经开始不安地催促，萧长捷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人出列左右一架便将裴景和抬上了马。萧长捷对着裴景和身下的马狠狠一鞭，马儿便疯了一样向前跑。
裴家侍卫也随着裴景和掉马向南，陈绍坐在马上咬了咬牙说：“你说了要来吃我的喜酒！你就一定要来啊！”
萧长捷笑了笑说：“知道了，去吧！”
于是队伍里的所有人除了萧长捷都打马离开。等他们都离开，远远已经能看到突厥骑兵的影子了。
萧长捷冲着风里，不知道在对谁说：“老伙计们，好久不见了。”
风沙里嘻嘻索索不知道传来何处的低语，阴沉沉地，像是从地底升起的薄雾笼在了萧长捷身侧，那雾向两侧绵延，越来越浓，影影绰绰，雾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跑出来。
萧长捷笑着安抚了一句：“别急，他们马上就来了。”
但那雾气仍然不住地翻滚，几个黑影已经挣扎了出来，犹如人形一般，通体漆黑，站在了萧长捷身旁。
萧长捷叹了口气说：“李狗蛋，从前打仗就数你最心急，怎么做了鬼还是改不了？你急着出来做什么？投胎啊？”
萧长捷说完投胎这两个字，低笑了两声，喃喃地说：“还真是。”
“行吧，去吧！慢些杀！一共就一千个也得留些给其他兄弟。”萧长捷用柔和的口气说着冷酷的话：“去吧，借他们的命，送你们往生，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萧长捷站在原地不动，听着远方传来突厥人惨烈的嘶吼，心底没有半丝波澜。
初见时那和尚和道士说的对，她是携十万冤魂而生的厉鬼，是大凶之物。没人知道她是如何存在于这人世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活着，是因为随身带着这十万不能入轮回的鬼。她从前以为依靠愿力，可以渡他们往生，后来却发现，愿力只能维持她自己的生机，救不了其他人。
直到那日九流之乱，她突然发现，她用鬼杀一人便可换一鬼往生。
天道真是奇妙的平衡，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从此，她终于能让那些害了他们的人，真正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