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园往西走五百米,就是平峰山,山下有家茶馆,不管是周几,向来座无虚席。
马三响出生的时候,这家茶馆就在了。
老板姓谢,茶馆没有特别的名字,所以大家如果想要去那儿喝茶便说--
“去不去老谢家喝茶?”
没什么别的名字,就用老谢代替着。
马三响今天来这儿,倒不是要来喝茶。
茶馆门上挂了一片旗幡,蓝底白字,写了一个茶字。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几张竹制躺椅搁在下头,老城区的大爷躺在上头,摇着不知道多久了的竹扇。旁边则摆了几张大伞,木方桌和竹椅,白衫和黄衫茶饮、扑克,好不快活。
门口鸟雀停在竹笼子里,空气里散发着面点香气,说话声嗡嗡,安逸得让人打盹。
门口一桌扑克打的正是激烈,其中一人戴着瓜帽,点了点牌顺势抬了头,望见了鬼鬼祟祟而来的马三响,高声道:“三响,今天有空来喝茶?”
马三响匆匆点了个头,只认出他是之前地下认识的赌友。
“难得,这个点来这儿?发财了?”
马三响摇头,往茶馆里头张望着:“还没定数呢。”
本只是玩笑,没想到马三响也没否认,赌友笑道:“什么时候约一场?”
马三响不再滞留,往人群里头挤去,嘴里咕哝着“一定一定”。
赌友忒了一声,把牌按下,对着另外三个人说;“要不起,过。”
马三响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在右手边的石砖上找到了一张写着“古董行”三字的小广告,才安心坐下,招手叫来了茶馆伙计。
“来碗抄手,鲜肉的。”
他今早醒来接到了消息,早饭也没吃就赶了过来,现在坐下了,肚子却开始饿得慌。
马三响从口袋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皱进的纸巾,在木桌上擦了擦。
伙计端着炒饭在他的隔壁桌上放下:“好,您这边扫码。还要什么?”
马三响想了想,又说:“来壶三花,再来碗瓜子。”
伙计眯眼笑:“您这是……有约?”
马三响没应声,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摆了摆手。
伙计识趣:“您要是有事就再叫我。”
马三响望见他走远,才从怀里拿出手机,点开了短信。
早上七点不到,一条陌生人讯息就从手机里蹦了出来。
——想要钱,十点,平峰山下,老谢茶馆。角落方桌,古董行广告。
马三响还以为是做梦呢,揉了揉眼睛,电子屏上黑白分明印着,不是假的。
他匆忙回复,谁料对方再也没有回复过他一句话。
前段时间赌他输了钱,手头一直不宽裕,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交房租的日子,自己口袋里确是连一个钢镚都要掏不出来。
这条短信,虽不知道对方来意如何,可也确实是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于是乎,马三响就这样惴惴不安地来到了茶馆,看了眼时间,离十点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抄手和三花、瓜子是一起上的。
马三响拿起醋瓶往抄手里倒了倒,又捏了勺子在碗里搅会儿,戳开手机屏幕——九点五十九。
这人……到底还来不来?
正当马三响疑惑时,茶馆正门走进来了两个衣着低调的年轻人,马三响眯眼一瞧,这其中一个人手上拎了一个手提箱。
难道……?
他想的没错,两个年轻人很快找到了位置,坐在了他旁边。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穿了一件黑色帽衫,模样帅气,五官优越,见他望过来,也淡淡回视了过去。左手边的年轻人穿着灰色的休闲衬衫,头发打理过,右手提着箱子放到了小方桌上。
本就狭窄的方桌顿时变得越加逼仄,马三响喉头一滚,勺子捞起两个抄手塞进了嘴里,只觉得早早吃完收拾了好。
“马三响是吧,这里边就是你要的钱。”侧边的男人拍了拍箱子,对他说。
马三响心里也有了大概,只是实在是没想到借钱的是这样两个年轻人,在他想象中,至少也得是通身纹身,言辞粗鄙的黑老大。
对面的这人面熟,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马三响吃完最后一个抄手,也没想起个所以然。
“吃完了?”对面的男人给自己倒了壶茶,朝他微点了点头,“你也别紧张,我们不是收高利贷的。”
若是收高利贷的还好,不收高利贷的就糟了。马三响并非是没有自知之明,全市能借钱的全留着他的不良信用史,怎么会再给他借钱?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突然找到他,给他那么多钱,要的又不是利滚利,那要的是什么?
他哪敢再细想?
马三响沉默了会儿,问道:“那你们想要什么?”
男人晃了晃茶碗:“还算聪明。”
马三响就差没跪下了:“您行行好,我上有一对老人,我要是没了,他们也就没了。”
“什么时候说要的你的命?”
“那您要什么?我身上除了器官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七七,你认识吧?”
马三响一愣,脑袋里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支吾道:“认识。”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笑的娇俏,波浪卷发,红唇,手里掐着一只烟,倚在栏上。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马三响自然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吕七七,他的姘头。
可这又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