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都会先读一段文字,让李思萌了解大意,然后再分解成一句一字,不厌其烦地带她朗读。朗读跟唱歌不一样,不用扯着嗓子发音,也就不用担心再有砖头飞来。 83中周三周五下午放学早,那时李永涛还没下班,李思萌就独自去小树林练唱歌了,她怕别人发现自己的毛病,唱歌时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偶尔有人经过,她就赶紧止住歌声,跟突然停止鸣叫的知了一样,噤若寒蝉,等人走远了再接着练。 李思萌奶奶对城市的灯红酒绿和夜间的缤纷斑斓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转悠回来后,还忍不住要分享一番,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李永涛担心这样会影响李思萌的学习,就把母亲叫到自己房间让她一次说个够,直到说完了所有的见闻,她才会打着哈欠握着拳头捶着腰,去李思萌房里睡觉。李思萌一天天在长大,家里只有两室一厅,她到现在都没有独立的房间。李永涛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带阳台的房间让给女儿和母亲,因为这已经是家里最大的卧室了,而他住进了女儿以前的小房间。 班主任蔺爱菡不在的时候,班里的捣蛋鬼还会“艾艾艾”地叫着李思萌的绰号。众口难辩,久而久之,她也只能充耳不闻罢了。欧阳拓会主动跟李思萌聊天,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有时她一着急说话又会卡壳,欧阳拓便劝她:“别急,慢慢说,说慢点就能说好。” 欧阳拓一看到书就头大,课堂作业勉强能完成,可家庭作业彻底就懵了,放学后没有人监督,他就彻底放了羊。他因此已经被老批评过好几回,班上像他这样的同学多了,蔺爱菡就开始罚站,凡是家庭作业没做完的一律罚站,但罚站并没有太大的效果。老师生气地警告欧阳拓,“如果再有下次,就通知家长来学校。”。他跟其他被罚站的同学不一样,不是“忘了做”而是“不会做”,这些理由说得多了老师也就不信了。 “胡说!全是课堂练习过的题,我一字未改印成测试卷,怎么能不会?”蔺爱菡气得呼吸都变粗了,“其他学校布置的全是课外作业,都在搞拓展,我知道你们的基础差,所以我才故意让你们旧题重做,可你们……” 这段时间的教学工作让蔺爱菡越来越认识到,83中学生的底子实在太差了,许多学生连课内最基本的知识都消化不了,而比这更气人的是,他们居然跟老师打起了游击,7门课的作业,稍有哪科的老师管得松些,他们就不去做哪门课的作业。 “刚开学时,我把你们推一把,你们还能勉强转一下,可现在倒好,居然连作业都不做了,这不是能力问题是态度问题。你们是在耍小聪明,以为这是在糊弄老师,错了!你们是在糊弄家长,糊弄自己!”上完课后,蔺爱菡对同学们严厉地说,“昨晚没做完家庭作业的同学一律不准回家,什么时侯把作业做完了,什么时候再回家。另外,罚抄课文。” 放学后,欧阳拓、令标、何加时、罗辊还有姬诗娜全被留在教室补作业,蔺爱菡把教室环视了一圈后说:“我在办公室,谁有问题随时来问,你们什么时候做完,我什么时候走。我给门卫师傅打过招呼了,谁也别想溜。” 李思萌离开教室时故意放慢动作,缓缓地把一本本书和作业本装进书包,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欧阳拓。他一脸沮丧。“以后,你晚上一回,回去……就做,做作业。别老想着玩,这,这样,你的作业一定能,能做完。”李思萌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要是,遇,遇,遇到什么不会做的题,就……问我。” 欧阳拓不得不留下来补作业。看着李思萌渐渐消失的背影,他的眼珠突然轱轱辘辘机灵地转了起来。 第二天,欧阳拓一到学校就主动跟李思萌说话:“李思萌,你要帮我啊,我可是全班跟你关系最好的同学。”李思萌高兴地点了点头说,“嗯。你有什么不会的,要是我会,一,一定给你说,不让老师,再……再罚站。” 下午放学前,欧阳拓让李思萌帮他把家庭作业做完。李思萌担心自己的字会被老师看出来,没答应。 “你怎么能这样?不够朋友!”欧阳拓显出很生气的样子说。 “不,不是我不够,不够朋……朋友,是我真得不能这样做。要是我……我这样做了……肯定就把你给害,害了。要是被老……老……”李思萌极力地缓和着急切地内心,努力控制着语速,“被老师发现了,一看,这就不是你的字,肯,肯定又会罚站。弄不好,还要把你爸,叫来……” 欧阳拓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变了脸,浮出诡异的笑。略加思索后说:“好吧。但你每天得让我抄你的答案。” 李思萌想了想,欧阳拓毕竟是班里唯一一个愿意跟她说话的同学,也就没有反对,冲着他点了点头。 一晃,半年学期就结束了。初一(2)班的考试成绩让蔺爱菡出了一身冷汗。全班七门课的成绩几乎门门都排在年级最后,三分之二以上的学生有不及格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面对这样的成绩单,当了大半辈子老师的蔺爱菡一连问了自己几个为什么。她回想着儿子上“五大名校”时的情形,越来越感到这两种学校之间的差距。这哪里是差距?分明就是天壤之别! 蔺爱菡毕业于秦宏师范大学,这是一所在当地及周边省份有着很大影响力的老牌大学,她学的是教育学专业,毕业后一直在紫华一中任教,从普通老师到语文教研组组长再到班主任,几十年都没挪过窝。今年,紫华推行小升初摇号和师资力量均衡的政策后,作为高级教师的她被调到83中充实弱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