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坐在马上的女子缓缓抬起头,琉璃一般的眼眸和金决同出一辙,是北域人典型的特征。
在后方的圣母也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分明就是阿月,圣母不由得身子前倾,死死地握住了一旁的扶手。
“金决,杀了她。”
有风雪遮掩,圣母的声音只有金决一人听见,不过他没有回头,仍然盯着阿月。
最后,竟是金决先抖动缰绳,让马带着向前,最后停在了河中央。
他的举动让镇北军的弓箭手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长弓,但没有主帅的命令,箭在弦上,他们也只能保持不动。
“到这儿来。”金决朝着阿月招了招手,语气甚至十分轻松,仿佛面对的不是数以万计的敌军,而是亲朋好友一般。
“阿月姑娘身子不适,难以乘骑,我可以牵着她靠近一些。”
迟不归依旧拽着缰绳,在金决的注视下,以表诚意,将铠甲和武器都卸下,穿着一身单衣服,还转了个圈,示意自己身无长物。
金决变得很好说话似的,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只要能和阿月面对面说一句话,旁的便顾不上了。
圣母见情形有些不对,也担心澧朝人有诈,朝着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神,她们借着大军的遮掩,慢慢走到了最前面。
每一个侍女的手臂上都绑着弩箭,若那牵马之人对少主意图不轨,她们也可以及时应对。
迟不归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无害,带着阿月慢慢靠近了金决。
直到和金决有几步之遥时,迟不归停下了,这个距离,金决想要说些什么,足以保证只有他们三人可闻。
金决看着阿月的目光,似乎是眷恋,又近乎贪婪,末了还有些不舍。
雪越下越大,让双方都有些看不清冰河上的景象了,只能依稀看见轮廓,三人都没有太大的动作。
“你不是阿月姐姐,她,不肯见我吗......”
金决一开口,便道破了马上女子的身份有假,这让迟不归原本就戒备的姿态,更为紧张,不动声色地伸手按在了腰间。
“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再看一眼阿月姐姐,哪怕只是她的脸。”
金决似乎察觉了迟不归的紧张,以及对面女子被道破身份后流露出的敌意,淡淡开口安抚了一二。
马上女子看着金决的眼神,心中十分奇怪,被道破了身份也不用再装聋作哑。
“阿月只想问你,你明明也是受害者,为何还要同流合污,认贼作母?”
听声音,和阿月面容相差无几的人,分明就是容晚玉乔装而成。
而她口中认贼作母,自然指的是金戈亚圣母。
这也是阿月的记忆完全恢复后,再根据金决那几句奇怪的话,想出的一种可能。
如今的金戈亚圣母,早已被人换了芯子,或者说,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过澧朝追杀的月路纳族族长,用蛊术,将金戈亚圣母的面容嫁接到了自己的脸上。
金决是被月路纳族族长一并带着逃离了追杀的,若非金决被下了蛊,他一定知道如今的金戈亚圣母并非他的亲生母亲。
“阿月姐姐她还提起了我?”金决似乎完全偏移了重点,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笑意。
只是和他在北域和澧朝犯下的种种行径相比,看似明朗的笑容,也让人觉得可怖。
金决忽然向身后看了一眼,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惜,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你是永宁郡主对吧?”
没有等容晚玉回答,金决已经笃定了自己的猜测,飞快地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剩下的五万大兵,服了拜月丹的不足一半,是我用来骗过母亲的障眼法。”
“只要我一死,服用了拜月丹的也会失效,此战你们可轻易得胜。”
此话一出,容晚玉和迟不归两人皆是一愣,都没想到金决这个少主,或者说策划了澧朝和北域大战的主谋,竟会临场反水。
北域真正的士兵,已经大半死在了镇北军的手上,今日前来的,基本都是临时被金戈亚族拉来的北域百姓。
放眼望去,围拢在圣母周围的士兵一片死寂,显然是服用了拜月丹后的模样。
而离她稍远的士兵,不少都在盔甲的掩盖下瑟瑟发抖,出于畏惧不敢妄动,老弱妇孺皆有。
风雪稍弱,一直盯着金决那边动静的圣母觉察不对劲,率先违背了两军休战的约定,号令北域大军发起进攻。
虽然拜月丹的药引是金决的血,但他们却全部以圣母的号令为准,号令一施,乌泱泱地跨过了冰河。
而在最前沿的侍女,也齐刷刷地朝着迟不归和容晚玉射出了弩箭。
平阳带领的镇北军慢了一步,但也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冰河前进,想要护住自己人。
看着飞驰而来的弩箭,迟不归瞬间从腰间抽出软剑,利索地将全部箭矢拦下,再蹬上马跨,翻身坐在了容晚玉身后。
镇北军之间,有人负责吹撒拜月丹的解药,剩下的解药不多,决战一触即发,他们只能将所有的药粉都借着风向,朝北域大军挥洒而去。
金决一眼看出了雪中夹杂的赤色粉末,面色浮现一抹笑意,朝着对面的马匹扑了上去。
“不要——!!”
直到此时,圣母才看出金决的用意,她自然知晓金决一死,拜月丹便会失效。
可惜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决被迟不归手中的剑捅了个对穿。
金决几乎挂在了马头上,脑袋则靠在了迟不归的肩膀旁,目光则停在了容晚玉,或者说阿月的面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