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的清辉少见地明亮起来,轻轻洒在一破观的观门之外。 一少年书生自三清底下的木台子里醒来,醒了一醒神,觉眼前一片黑暗,便伸出手摸索起来,试探般地嚷了两句。 外边静悄悄的,没有一声回应,奈何这书生早便被人下狠手点穴,内力一些也催不出,只是敲了一敲那木头便放弃了,转而搜寻起有无窟窿,想要爬出。 便在摸索当中,后颅上忽然撞到了甚么;这书生心底下一个激灵,轻轻低了头看去,见得个破洞,双手探了一探便拽着洞缘想要从这箱子似的空间出去。 不料那书生才钻出了半个身子,头顶上便不知为何挨了一下闷棍,身上被点了穴道,于经脉受阻之下真气竟无法回消这一棍子的一丝力道,登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陈殇左手举着火炬,将拾来的木棍子丢在地上,说道:“李管家,二公子在这里。” 空中好似传来几丝真气凝罡的风声,陈殇手中火炬的火焰不由地微微倾斜过去,李部邯静静地站立着,却不答陈殇的言语。 一时间,观里弥散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陈殇忽然一阵大笑,一只手将地上的书生扛在肩头,将火炬轻轻放在地上说道:“李管家你有所不知,长老对我倒是十分看重,在院里时便与我这一个晚辈讨论琴艺,更是将一架百年的古琴赠给了我。” “只是陈殇一个晚辈深觉无福消受,正想着什么时候将这古琴重新还给他老人家。陈殇略通琴曲,只是于品琴一道不大擅长,现下还请李管家评鉴,只盼李管家可不要把长老的琴损折了才是。”说着,陈殇将背上的包裹解了下来,掀开一层薄薄的黑布,露出一架散着檀香的瑶琴来,转身笑着递给李部邯。 便是这么一瞬,陈殇瞧见李部邯被真气鼓胀起的双袖又缩了下去,却只作视而不见,只是微笑得更加灿烂罢了。 李部邯忽而换成了一副笑脸,道:“这么说,长老是真想要收陈大侠作一个跟随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李部邯这一辈子勤勤恳恳为秦家做事,便是想要拿到这样一个机会,陈大……陈兄初来乍到,便能随着长老做事,果真福分不浅!”又将手缩在袖子当中,轻轻将琴接过,对着炬火照了一照,叹道:“这样好琴,天下罕有;就是李部邯有天大胆子,也决计不敢毁了长老送予陈兄的好琴,陈兄便不要再与李部邯这一个小管家开玩笑了。” 陈殇笑了一笑,将琴接过,轻轻放下秦肃,上前作揖拜道:“李管家说笑了,陈殇一个晚辈虽跟了长老,但仍旧是个外人,日后立足还要仰仗李管家多多照料不是?” 方才说罢,李部邯便轻轻将陈殇扶起,接口道:“我李部邯即便手眼通天,但也只是区区一个东房管家,万事都要听家主的吩咐。家主之选里当属二少主最为仁慈,决计不会对咱们这一些秦家里劳苦功高的老仆动手,只是现下家主不是二少主,你我总是免不了一死;陈兄如若帮我,咱们便从此是一船人,李部邯也当为陈兄尽心力,只是不知陈兄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陈殇便一口血吐涌上咽喉。 毕竟伤势仍在,虽有那老人以妙药相助,体内游气也并不继续破坏经脉,这一口血也没有当初小院里一般来势汹汹,故而能被陈殇一口咽下;李部邯内功比陈殇了得数倍,虽说陈殇体内真气仍旧运转,但仍旧于陈殇喉咙涌血时从气息里知晓了陈殇脏腑受伤,当下手指搭上陈殇穴道,真气缓缓朝着陈殇经脉涌入。 话说陈殇经九殇剑典之剑气双修内功修习,身上的游气隐隐随自己操纵,陈殇毕竟记得周天运转脉络,加以受伤经脉的大致引导,虽说不能如往常一般用气,却能勉强使那游气不再进一步破坏经脉,而含一口气活着。 但李部邯是由正常内功修成的真气,若无水渠一般的完整经脉导引,这真气便不能正常在陈殇体内运转,当初秦家长老是因功力实在深厚,对经脉的理解也远超李部邯,借气内观自然没有阻碍。种种原因之下,李部邯真气只是一输,陈殇体内便多了一阵散落肆虐的内力,反而伤得更重了。 好在李部邯输入的这一股真气十分微薄,又及时察觉出了不对劲,停了真气,否则陈殇不殒命当场,也会自此成为一个废人。 “陈大侠伤得不轻啊……”李部邯眉头微皱,以内力吸上地上火炬,借着光瞧了一瞧,这才发觉陈殇穿了一身黑衣。 为甚么穿黑衣?全然是为了假作自己未曾受此重伤,世界害怕强者的很多,害怕弱者的却无。 “二少主心性仁慈,日后自然也要多仰仗李管家照顾。”陈殇操控体内游气,堪堪将那股在体内肆虐的内力磨灭,这才忍着疼痛向李部邯笑道。 李部邯闻言,有些惊异地望了陈殇一眼,似乎没料到陈殇重伤之余,说话竟然没有半分颤栗断续。 他不怎么与别人相斗,也自然不受过几次重伤,怎会想到陈殇受伤原来是常事,只觉陈殇哪是忍受,而是勉力支撑刚强。 其实,陈殇只是习惯了。 转瞬间李部邯收了目光,覆了一副笑脸道:“陈兄一路上行走江湖,决计在武功上吃了不少亏,我做了东房管家多年,不仅情报得来不少,江湖上稀稀落落的秘籍倒也收了许多,现下陈兄受了内伤,若是想要一门化伤的武功,我便替陈兄找出来,只是不知陈兄意下如何?” “李管家心意陈殇心领,只是这几日我随着长老疗伤,秘籍一类最忌经脉受损,过易走火入魔,即便有疗伤的内功法子,怕也不能修习;何况现下天色已晚,李管家还是快些回去,恐怕家主生疑。” 李部邯似乎想再说些甚么,但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扛地上的秦肃交给陈殇道:“家主在每一个下人的身上都下了蛊,前些日子武寿德那厮遣往杀二少主,叫作赵获的,身上也被下了蛊,家主知道赵获死了,这几天可并不安宁;二少主便先让陈大侠陪同,先在长老那里住上一宿,余下诸事便有我解决。” 此言说罢,两人之间便弥漫出一股沉默来,终于对视一眼,分道扬镳。 不知李部邯作何想法,但陈殇却多了几分疑心。 家主下蛊? 那么来“接我”的那些人,决计不会让李部邯走到东房去,更不会让我见到你李管家。 但你这个东房最大的李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