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震得身周围众大人直掏耳朵。
好在是,大家已经习惯了这位吴大人没大没小,爱搞突然袭击的这套审案手段。
马夫跪地不起,连连磕头求饶后,方才从愤怒与背叛中清醒过来,而除了送这些烟花之地的女子出行外,他似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关键的事由了。
木一然与坐于左侧的商夏交换了个眼神,他微微摇头,示意昨儿个夜审,马夫确实知情不深。
而只是这般恐吓,那顾汀郡见局势逆转,怕再生事端,也只得一副要将当年之事全盘托出的样子,“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求吴大人给小女一个解释的机会,小女真是冤枉的。”
木一然将她的心思吃得死死的,想着抻她一抻也是够了。
“好,那本官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大人开恩。”
叩首谢过,这才接续道:
“当年,也就是在琏王生辰当日,小女看宴后酒醉的琏王与云湘在“闻风亭”处相遇,恰巧被王妃撞见。王妃她……她一怒之下,将人推下了池塘!”
记录的文官执笔的一手随之一抖,抬头看向顶头大人,一时不知所措。
堂中大人们听闻,也是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言尽于此,却是无人再上前阻拦。
吐出了最关键的一幕,顾汀郡似是陷入了多年前的回忆之中,反而从容了几分。
“那池塘的水虽不深,但也没了姑娘的腰。恰逢深秋入冬之际,池水寒意更甚。水中的云湘一直苦苦哀求,并未与王爷有染,可王妃不信,最后竟说,竟说……既然王爷因雨天时一曲水舞痴迷于她,就下令让云湘在池塘中表演歌舞。”
望月阁前一见倾心,琏王对云湘姑娘念念不忘,曾一掷千金,赠予她预示着成双成对的“双鱼玉佩”聊表心意。可据教坊司的人和坊间传言来看,这位云湘姑娘对琏王之事并不上心,处处敬而远之,令王爷求而不得。
这一点到是和坊间的传闻对上了。
木一然默默点头。
而这等的不敢上心,八成还是出于那琏王那位出了名善妒的王妃楚青鸢吧?
楚青鸢是楚皇后的亲妹妹,楚相庶女。从小便被生得更美、身份更高的嫡女姐姐处处压上一头。少时,吃姐姐的醋;出府前,吃丫鬟;大婚后,名妓的醋……只要打翻了醋坛子,就不分场合的大闹王府,搅得琏王常以头疾为由,外出医治,时常夜不归宿。
这些自然不是什么大秘密,早就成了官家笑谈了。
而祸端也是因此而起。
贵人一句玩笑话,却是一条人命……
在王爷的甜言蜜语的哄笑之下,从小养尊处优的王妃早已忘了荷塘冰冷池水中翩翩起舞的少女的存在。
初冬的深夜里,寒风刺骨,只心惊胆战地舞了不到两个时辰,云湘便重重倒下了。
“那晚,我就悄悄躲着,本想等王妃开恩,就带奄奄一息的云湘回到住处,可一等就是一夜,人就这么没了……”
顾汀郡双手捂脸,声泪俱下。
木一然不觉间,双手已握成了拳头:“那你事后为何不报!”
“民女害怕,不敢声张啊大人……”她抖动的身躯似是再回到了那晚,那个令人绝望又无助的时刻。
无能为力……
眼见着一同长大的姐妹受辱,生命在一点点的消逝……
“那云湘尸身现在何处?”
“这……”顾汀郡犹豫了片刻,低声回道,“民女不知。”
说到这里,她一直颤抖的身躯突然平静了下来。
不见棺材不落泪。
木一然盯着堂上这个纤弱的身躯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说,你时常去南静寺?”
“不瞒着大人,云湘是民女初入教坊司时的好友,一直情同姐妹,从她离开之后,民女逢年过节想起她时,都会到南静寺为她烧香祈福。”
“好一个情同姐妹!”
木一然拍案而起:“不过你每年这个时候,到南静寺以上香祈福为名,实则是想祭拜云湘,因为云湘的尸骨就埋在了南静寺!顾汀郡,你还不从实招来!”
顾汀郡心下一惊,整张脸白得吓人,不得不说了实话:“大人,民女也是道听途说的。还是那日走前,偷听到王府吓人们说,云湘这是枉死,王妃怕牵连自己,让人将尸身带到城郊的南静寺外葬了,借寺中的得道高僧日夜超度,可安抚亡灵……民女未曾查证,不敢妄言啊……”
这就对了!
之前从南安寺后面的大坑中挖出的那具无人认领的骸骨应就是失踪的云湘了。
而这顾汀郡知晓的怕不只这两件事了吧?
此时,木一然掏出一直放在怀中的玉佩,对顾汀郡道:“这枚玉佩,你如何解释?”
再见双鱼玉佩,顾汀郡的眼底划过一丝惊恐,又夹杂着点点希望。
“那是……那是……王爷送给民女的定情信物……”
她在赌。
在公堂之上,公然坦白与琏王有私情,一是量这些所谓的朝堂大人们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二是真牵扯上了皇家人,那也会看在琏王的面子上,对她手下留情。
然而,木一然根本不吃这一套!
“你说这是王爷送你的定情信物?”
“正是。”
“那王爷可曾与你说起,他还送过云湘一枚玉佩,与你这个本是一对?”
顾汀郡深深吸入一口气,如鲠在般似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将这情绪咽下,脸上的积怨瞬间云消烟散云了:“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