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姑娘坐在下首, 仰头望着宇文玄,一颗心绷的紧紧的。 直到翻看药方的府医眉头微松, 说道“此药方虽然闻所未闻, 但这几味药都是治筋骨损伤的良药,彼此混合在一起并不冲突。”邓姑娘闻言,心头巨石才缓缓落下。 她试图从宇文玄的脸上看出欣喜、感激, 毕竟自己帮忙找到了良方,宇文玄的隐疾可以治愈,他理应有所动容。只是宇文玄脊背直挺,身姿端坐,手指稍稍蜷缩, 轻点着膝盖。他并不看邓姑娘,也不看府医,似有些心不在焉,连府医亲口承认这药方或许有效时,也只是扬起眉。 “那便用罢。” 宇文玄留下一句话, 又给了邓姑娘赏赐。邓姑娘胸中郁郁,只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她献上药方,宇文玄应当会对她另眼相待,觉出她与旁人的不同来而不是像现在, 宛如生意往来般,用几匣子金银珠宝, 斩断了两人的关系。因此邓姑娘在花晴的讶然神色中,婉拒了这些赏赐。 她言辞有力“我献上药方,又不是为了求赏赐。我会帮你治好隐疾的,宇文玄。” 邓姑娘这般当众叫嚷宇文玄的名字, 众人虽心中惊讶,但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未听到过。 宇文玄神情微动,留下一句“随你”。 几匣子珠宝被全数奉还,花晴瞧着那些黄澄澄的金子,闪烁着柔和光辉的珍珠,只觉得眼眶酸软,心尖泛痛。 管家恭敬地收回赏赐,邓姑娘突然开口道“既然药方是我献上的,那治疗过程中,我陪同在侧,是理所应当的罢。” 闻言,管家眼神微顿,面上是宽和的笑容“这个自然。” 宝扇待在屋内,用软帕擦拭着长溟剑。软帕只沾了清水,但经过打理的长溟剑,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那香气异常雅致,并非是从清水,软帕任何一处沾染,而是来自于赛雪皓腕,罗衣长衫。干花经水浸泡,香气沾染在宝扇的衣裙上,又因时常换新,因此芬芳氤氲,沁入了衣裙,渗入了肌肤柔骨。 所谓玉骨生香,大都非天赋异禀,而在人为。如今宝扇即使不在床榻处放置清水干花,身上的淡淡香气也不会消散。而她待在长溟剑身旁久了,清柔的香气也沾染在了剑身。 原本煞气缠绕的长溟剑,如今沾染了娇怯怯的女儿香,刚硬与柔软交织,只俯身轻嗅,便令人浮想联翩。 屋门突然打开,迎着外头的日光,宝扇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容,只从他巍峨如山的身量,猜测出是宇文玄。宇文玄身后还跟着几人,管家,府医和邓姑娘。 宝扇垂下眼睑,娇颜微动,像是受到了惊吓,花容失色地要匆匆跪下。 “王爷。” 宇文玄沉声“你候在一侧。” 宝扇发软的双膝微微一僵,轻声应和着,乖巧地退在旁边。 府医已按照药方,将汤药熬煮好。只是在饮用汤药前,还需要宇文玄重新提起长溟剑,以便府医能细细察看筋骨与肌肉的牵扯力度,以及服用药汤之后的变化,一一记录在诊案上,才好适当加重或者减少药方上几味药的剂量。 府医提出这个要求时,两股战战,几乎要站不稳了。让宇文玄当众握剑,好比让一只被拔掉爪牙的猛兽,演绎如何捕猎狩食。他甚至暗暗思量起,若是宇文玄不同意,自己该如何应对。但宇文玄沉默片刻,便应了此事。 此时屋门掩盖,府医环顾周围,除却自己,和提剑的宇文玄,只有区区三人王府中掌管一切的管家,非要跟着过来的邓姑娘,以及照顾长溟剑的小婢子。 府医轻声道“王爷,可以了。” 他拿起笔,两只眼睛紧盯着宇文玄的手臂。 宇文玄走到长溟剑面前,将宽阔的手掌覆盖上剑柄。剑柄冰冷,上面雕刻的藤蔓几乎要从剑柄上蔓延至他的手掌。手刃多少敌人,鲜血湿透衣衫,宇文玄都未曾慌乱过,但此时,他觉得屋内过于寂静,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长溟剑上,他们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丁点动静。这屋子太过安静,安静的宇文玄可以听到从他胸膛中传出来的跳动声。 扑通,扑通 宇文玄稍稍用力,宽阔手掌下,便显露出一截剑刃的白光。离的近了,宇文玄鼻尖嗅到似有若无的香气,那香味极其淡雅,仿佛吐息稍微大些,便能吹走。沾染了这般清淡的芬芳气息,长溟剑不似他脑海中的长溟剑,原本鼓噪跳动的心脏,也渐渐趋于平稳。 剑刃的白光由短变长,最终耀眼的光芒汇聚成点,闪烁在剑尖上。 宇文玄提起了长溟剑。 牢牢缠绕在剑柄的藤蔓没入宇文玄衣袖,他好似与这剑本就是一体。宇文玄眸底漆黑幽深,似极深的潭水,薄唇轻抿,周身有几分煞气汹涌。 宇文玄这般模样,本应该让人惧怕,只是惊惧过后,又因他此时的崇伟身姿,生出几分崇敬仰慕来。 邓姑娘心跳不止,只觉得传说都是假的,是哪个讲宇文玄提不起长溟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除却邓姑娘是两眸发亮,其余几人,尤其是府医,浓眉拢起,眉眼中有愁色。 宇文玄原本紧绷的筋骨陡然松开,他额头沁出了细碎的汗珠,面容如同往常般冷硬,唯有唇角像是绷直了一条线。 “咣当”。 长溟剑落地。 灼灼的白光映衬着宇文玄微沉的面容,他方才握剑的那只手,如今在轻颤。 邓姑娘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