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回赶到京城复命, 天子得知私自冶炼兵器之人,便是自己的血缘兄弟,甚至膝下的几个皇子, 也参与其中。天子震怒,他大权在握, 随着年岁渐长, 便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不禁开始揣测起来:先是偷偷制造兵器,那下一步呢,怕是聚集士兵,包围皇城, 威胁他这个皇帝让位了罢。 天子气极, 不禁出声诘问道:“平日里衣食穿用,太傅教导,一个也没短缺了他们。如今却当真是臣不臣, 子不子” 满座寂静,皆无人胆敢回应天子的话语。 盛怒之下, 天子立即下令, 铲除那冶炼兵器的陶铺, 将所有武器收归国库。而幕后之人, 则暂时收监, 看其是否悔改,再另行处置。安排好这一切,天子瘫坐在龙椅上, 心中觉出一股莫名的空虚来。连血缘亲情都不可相信,如今,他又该相信谁 天子轻抬眼睛, 将目光落到堂下站着的陆渊回身上。即使相隔数尺,陆渊回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还是传到了天子的鼻尖。天子神色闪过沉思,陆渊回单枪匹马探查此事,其中艰辛危险,可见一斑。但陆渊回禀告幕后之人时,只是陈述实情,半点抱怨伤势之意都无。 天子顿时精神一振,他的确有可以信赖之人,满朝文武大臣,唯有陆卿,永远不会背叛他。许多隐秘之事,交给锦衣卫处置,却不能宣之于口背后的原因,因此使锦衣卫背上了许多骂名,但从未见到过锦衣卫众人有不臣之心。 锦衣卫天子最忠诚而锋利的一把刀,永远是刀刃面向敌人,刀背朝着天子。 天子看着陆渊回的视线,逐渐柔和下来,随之吩咐道:“陆卿此行劳苦功高,身上又有负伤,便好生归家修养。” 陆渊回拱手道谢。 陆渊回刚回到北镇抚司,内侍便眉眼带着恭敬,将天子的旨意颁下,赏赐如同流水般进了北镇抚司。 内侍脸上笑盈盈地,站在陆渊回身旁感慨道:“即使是宫中最得宠的娘娘,也没让陛下这般上心过。” 说罢,内侍觉得不妥,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不喜和一个妃子相提并论。内侍连忙找补道:“陆指挥使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前途不可限量。” 陆渊回神色如常:“言重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大到红珊瑚宝石屏风,小到腰带上的配饰,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品。旁人若得了天子这般赏赐,难免会喜形于色,洋洋自得起来。但陆渊回清楚,这是天子因为陶铺一事,内心不安稳,便记忆起锦衣卫的忠心耿耿来,有意笼络。陆渊回吩咐,将这些赏赐,拿出一部分分给其他锦衣卫,其余的便收到他的私库中。 天子的赏赐中,有一件用金丝银线串连玉髓珠而成的手串,个头大小一般无二,又圆润生温。听闻这玉髓珠手串,内里镶嵌的有舍利子,陆渊回将其放在鼻下,果真隐隐有檀木香气传来,这般微凉的触感,此时节最适合佩戴。 陆渊回便想起了宝扇,她那样纤细柔软的手腕,戴上这玉髓珠手串,再去小佛堂祈福诵经,定然更显诚意。 陆家门外。 看到陆渊回的身影,门房面上一惊,心中暗暗叫苦:少爷怎么今日便回来了。 陆渊回抬脚便进,随口问道:“宝扇可在府中” 门房擦着额头的冷汗,不过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和性命相比,芝怡给的那些小恩小惠,便算不得什么。门房向来是懂得趋利避害的,心中已经有计较,他便扑腾一声跪在地面,满脸慌张。 “宝扇姑娘如今很不好。” 陆渊回神色微冷。 门房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张清萍邀约宝扇出府小聚,但回来后,宝扇便病倒了,待在小院中,闭门不出。可今日,张清萍似乎是受到什么刺激,直接命人打开了宝扇的小院。张清萍虽然无权,但毕竟有主母的身份,如何也比宝扇一个亡夫的女子尊贵。众多丫鬟小厮自然听命,如今,张清萍兴许已经闯入其中了。 门房也是破门闯入的助力之一,如今看到陆渊回冷凝的脸色,他主动走上前去,为陆渊回领路。 张清萍确实是不胜其扰,罗父是天生的无赖胚子,拿了银钱却不信守承诺,三天两头的来找张清萍索要银钱。张清萍没有管家权,自然动不了陆家的银子,便只能拿自己的嫁妆私库来贴补。但罗父看着到手越来越少的银钱,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屑,昨日拿了银子后,竟然端详张清萍许久,嗤笑道。 “陆夫人这般容貌,如何能与我儿宝扇相比。男子贪恋美色,陆夫人若是想要挽回陆指挥使的心,不如投胎转世,或者换张漂亮的脸皮,来的更快些。” 如此耻辱,张清萍怎么能忍耐下。陆渊回的移情别恋、罗父的威胁,让张清萍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到一切的根源,脑袋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若是宝扇没了,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张清萍闯入小院,宝扇正端着一盏莲藕排骨汤,小口抿着。她深知装病会惹人非议,索性直接真“病”了。真实的谎言,便是要连身边人,以及自己,都一并欺骗了。 宝扇脸色微白,青丝松松垮垮的,如同云雾般缀在脑袋后面,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听到门外的响声后,握着汤匙的柔荑微顿,娇怯怯地抬眸看去。 看到是张清萍,宝扇掀开身上的锦被想要起身,珍珠连忙去搀扶她。但张清萍已经走到床榻旁边,她强硬地抬起宝扇的下颌,目光逡巡着宝扇姣好的脸蛋。 冰凉的蔻甲贴在脸上,宝扇身子一颤